“將軍,你既已然拒絕領兵,又何苦來此?”


    薑明看著自己麵前這個臉上褶皺間都是暗藏劍戈,風霜悄然爬上頭頂的堅毅男子,也是帶著幾分苦勸之色。


    然而,隻可惜,那男子聽聞此言,沉默了一陣之後,卻是忽然笑道。


    “你莫非以為,老夫不懂其中之道?”


    那雙飽經風霜的雙眼之中,也是帶著幾分追憶與決絕。


    “我大秦,此戰可退,但絕不能敗!”


    因為,攻趙可以選擇放棄,但是,絕不能被打敗,否則,顯露頹勢的秦國,必定會激起山東五國的反撲,屆時,隻怕前途兇險難測啊!


    “可是,將軍也當知,你已是拒絕領兵,又孤身來此,隻怕將來……”


    “老夫一個黃土埋了半截脖子的人,哪還有什麽將來。”


    男子聞言隻是灑然一笑,對於見慣了生死的他來說,死亡,並不是什麽令人畏懼的事情。


    “而且,從我走出鹹陽之後,恐怕就已經有無數人知道我的蹤跡了。”


    薑明聽得此言,也是瞳孔一縮,聯想起自己所知的,也是臉色一肅。


    “圍殺?”


    “嗬,也不過是一群攔路石罷了。”


    聽到男子如此輕描淡寫的話之後,薑明也是瞬間沉默了。


    武安君白起,秦國柱石般的人物,戰功赫赫!


    昭襄王為了秦國大計著想,必然是容不下的,畢竟,他已是年事已高,便是太子安國君嬴柱年歲也不小。


    而反觀白起,雖然年歲也極大,但是,白起乃是武將不說,實力更是強悍無比,自是比常人要更加長壽一些。


    安國君當了那麽久的太子,多少是有威望的,又有昭襄王餘威壓著,尚且能夠壓住白起,可若是安國君逝世了呢?


    所以,白起的存在,在秦王嬴稷年高的情況下,對於秦國國祚來說,就是一個巨大的威脅,這一點,薑明本以為白起身為武將,或許沒有感受到威脅,又或者相信嬴稷與他的君恩之情。


    可到如今,薑明才一陣悚然,白起,或許並不是什麽都不知道,隻是,他自己即便知曉一切,依舊甘願入甕,甚至,甘願再次當一把劍,一把斬盡荊棘的利劍,隻為多年君臣之情,為秦國國祚著想。


    世間最鋒利的劍,當沒有劍鞘能夠容納他的鋒芒時,唯一的結局,就是劍刃被折斷,隻不過,白起選擇了將利劍最後的鋒芒,斬向了秦國的敵人。


    信陵君竊符救趙之後,拒絕領兵,所謂的,便是全其聲名,為其留下禍根,為秦國將來鏟除對方,留下一把利劍。


    孤身赴遠疆,是為保士卒,隻劍走他鄉,是為斬荊棘。


    地澤萬物,神農不死,農家,與其他諸子百家,有著極大的不同!


    農家田氏,與齊國王室田氏,乃是同族不同宗,雖是兩支分族,但已是相當緊密,想當年,田氏代齊成功,農家田氏便是有著不小的功勞。


    而七國紛爭間,各國暗地裏的情報組織,都是拚地差不多了,齊國因為當年的某些原因,情報組織被針對過之後,也就沒有重建,而農家,便相當於齊國的眼睛。


    那一次,在昭襄王的有意設計下,讓天下人噤聲的兇劍,遇上了農家俠魁和農家六大長老。


    一名宗師級高手,連帶著六名已經觸及到了宗師境的高手,聯手實戰的地澤二十四,原本以為可以殺死白起。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那個以兵鋒威震天下的將軍,竟然是一名觸及天人境的絕頂高手。


    那一戰,麵對一心拚命的武安君,農家俠魁和六大堂主盡皆重傷而逃,而武安君白起,最終也是拖著殘軀,一路殺迴到了鹹陽,將六國的江湖,都是清理了一遍。


    當年,薑明在接過那把清麗的長劍之時,沒有人知曉,他究竟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看著那個征戰半生,殺得天下膽寒的男人,一步一步,走進為自己準備的墳墓之中。


    所以,後來,在嬴政即將出征前,薑明勸諫嬴政親自率領百官,到武安君的孤墳,祭拜武安君。


    而那把不沾染絲毫殺氣的七殺劍,也是被供奉在藏劍樓,最高層倒數第二間房內,薑明隻要在鹹陽,每日都會親自擦拭那把劍,感受著那個沉睡在劍身之中的忠魂。


    總有些東西,他們的存在,超越了生命!


    有些人,可能生來就是帶著沉重的使命感,來到這個世間,他們總是默默地背負著什麽,一個人孤身在黑夜中前行。


    他們,也想做第一個看到黎明的人,可是,他們知道,他們做不到,所以,他們選擇了沉入最深沉的黑暗,將黑暗給拉向深淵,讓黎明,更早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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