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宋賜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心中真的害怕這家夥一會不管不顧說出些令人尷尬的話。


    出乎意料,宋賜居然順從了她的動作,笑著合上嘴,看著她,模樣頗為乖巧。


    元凝不知道他心裏又在打什麽主意,但是也鬆了口氣。


    感覺剛才吃的東西有點鹹,她端起杯子就喝了一口,沒想到被辣得瞬間張開嘴巴不斷哈氣,隻覺得那股辣意從喉嚨到胃裏,臉都紅了,熱氣直冒上頭。


    元凝站起來,踉蹌了一下。


    這可嚇壞了旁邊的兩人,魏洛南看到自己空空如也的酒杯,無奈的笑了笑。


    酒是元安帶迴來的,說是北境那邊的烈酒,喝了能禦寒,增強男子身體素質。


    但是元凝酒量尤其淺,突然喝了這一大口,肯定有些受不住的。


    “凝兒這是怎麽了?”


    元南緋臉上帶著紅,不過喝了半碗就有了醉意,見元凝站起來不斷哈氣,還關心地問了一句。


    元安麵無表情,聽見動靜都看向他們,似乎在發呆。


    “凝凝將我酒杯中的酒給喝了。”


    魏洛南哭笑不得。


    這邊的元凝卻已經在天旋地轉,若不是林樾扶了她一把,她就倒在地上了。


    她看著林樾咧嘴傻笑:“林樾你怎麽變成了兩個,影分身嗎哈哈哈!”


    林樾原本神情凝重,突然發現她醉酒後如此有趣,也跟著笑了。


    宋賜看著他們,也不知道在想什麽,拿起酒杯嗅了嗅,輕蔑道:


    “這什麽味道!我能做出比這酒更好一百倍,真的能強身健體的酒!”


    可惜沒有人理會他,魏洛南也湊過去扶著元凝,對林樾道:


    “將凝凝給我吧,我送她迴去休息。”


    林樾沒有答應,手一動就將元凝給抱了起來:“不勞大哥費心,二弟我也能照顧好妻主。”


    他說完就朝外走,元凝安安靜靜地靠著他的胸口睡著,甚至還蹭了蹭,找了個更舒服的地方靠,沒有半分排斥。


    魏洛南伸出的手放在半空,見林樾走了,自己也跟了出去。


    桌邊隻剩下三人,元笠對元南緋說:


    “老爺您醉了,咱們迴去休息吧?”然後就要扶起他。


    見元安還安靜地坐在位置上,元笠吩咐幾個下人幫忙扶他迴去,結果剛靠近就被元安推開。


    “我自己走!”


    元安臉上看不出任何不適的神情,腳步沉穩朝外走。


    元笠卻看著他的背影愣了一會。


    二老爺他,似乎很排斥下人的靠近,不止這次,之前他也不要人跟著伺候……


    不過此時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元笠迴神,扶著元南緋朝外走,想著等老爺清醒後再告知他自己的發現。


    眼見桌邊瞬間就沒了人,宋賜臉上又變迴了麵無表情,他拿著那酒壺倒了杯酒,喝了一口,小聲嘀咕:


    “我真的能釀出最好的藥酒,還不是烈酒,難道他們不相信嗎?


    怎麽走得這麽快?”


    桌上殘杯剩酒,他看著還在冒熱氣的鍋子,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柴胡今晚也在下人房那邊燙鍋子,大口吃肉,吃了個肚飽。


    尤其是他與破風被追了一日,相處出了革命友誼,剛才待在一起吃肉,破風幫他搶了很多肉。


    也不知道破風怎麽練的,小山他們都不夠他手快,柴胡吃著搶來的肉,覺得更加香。


    若不是有人在通知他說少穀主大人似乎喝醉了,讓他去將人扶走,他還能繼續吃!


    “少,少爺,咱們也走吧,天色已晚,您也要洗漱休息了。”


    柴胡剛想喊少穀主大人,突然想到林郎君讓他改稱唿,於是喊了一聲少爺。


    宋賜眼神空洞,柴胡看著覺得瘮得慌,正想再叫一次,突然見他嘴角上揚,叫了聲:


    “是你啊,那走吧!”


    柴胡總覺得怪怪的,但是又看不出哪裏怪,於是扶起宋賜朝他們住的地方走去。


    他想,少穀主大人本身就有些怪,反正他隻要用心照顧好少穀主大人就好了。


    ……


    臘月初八的臘八節,若是還在尋常人家,會煮臘八粥,喝完暖暖的臘八粥,吃酒配臘八蒜……


    但是在軍營中就沒有這樣的好待遇。


    天空還在下著小雪,軍營中因為幾日前打了一場保衛戰,將偷襲的北戎軍打得落花流水,還等來了帶著物資的援軍,所以今晚就慶祝一番。


    大家這天晚上都在慶祝,沒有人有空去掃雪。


    主營那傳來吵鬧的聲音,黑暗中,有一個健壯魁梧的身影從那個方向走過來,身影逐漸清晰,可以看到他腳上那雙破舊的靴子已經沾滿了雪,似乎濕透了。


    來人隻穿著一件破舊的棉袍,有些不合身,似乎並不是他的衣物,下身同樣是一條棉褲。


    在寒冷的北境,這樣的衣物實在是不能完全禦寒的,尤其是他們這樣的士兵,棉袍中也不可能真的填充棉花,隻可能用麻,絮等物填充。


    他頭上戴著普通士兵統一戴的兵笠,低頭似乎在看什麽,並不能看清他的神色。


    這裏離主營起碼有一千多米遠,並不在士兵守衛的範圍內,角落偏僻,帳篷老舊,若是不注意,根本就察覺不出來這裏還有人住著的。


    靠近的帳篷中傳來咳嗽的聲音,來人沒有再遲疑,抬起頭,那張剛毅的小麥色臉龐,正是之前從元家消失的二狗的樣貌。


    帳篷中住著的幾乎全是傷兵,原本應該被厚待的士兵如今卻全部擠在一個帳篷中。


    帳篷裏有股熱氣,但是那股熱氣卻充斥著難聞的血腥味,傷口腐爛的臭味中夾雜著尿騷味……實在是不怎麽好聞。


    “咳咳,二狗,是你嗎?”


    帳篷中沒有點燈,躺在某個角落的溫和少年看著那個高大的陰影,虛弱地問了一句。


    “嗯。”


    二狗聲音渾厚,但是因為結巴,隻應答一聲,順著聲音走了過來。


    他身形高大,走動間會不小心碰到其他人,也不知道怎麽的,頓時傳來了罵聲。


    “還讓不讓人睡覺!大晚上過來咱們傷兵營是想要做什麽呢!”


    “天天來天天來,顯擺自己得了丁副將的重視,有什麽了不起!”


    “就是,吹噓什麽在這次北戎偷襲中立了大功,救了將軍,誰信啊!


    毫發無損地站在這裏,丁副將甚至連提都沒有提過這件事情……


    這樣不要臉敢冒認軍功,違反軍紀的人就應該被亂棍打死!”


    叫罵聲還抖著,證明大家都很冷,但是還是不停罵著,仿佛能將自己的滿腔不甘與憤怒發泄出來。


    各種叫罵聲在黑暗中,偶爾摻雜著其他理性的聲音,然後被淹沒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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