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痛發作得厲害的時候,我疼得在床上翻滾,而母親也寸步不離地守在我身邊,以淚洗麵。每每緩過勁兒來的時候,我第一眼便看到她憔悴的臉和布滿血絲的雙眼。


    “媽不要求你有多麽優秀,也不要求你能有多大的出息。隻要你健健康康地活著,媽就心滿意足了。”她這麽跟我說道,而我卻無法給她任何保證。


    除了母親,還有一個人很讓我放心不下。他就是我的男朋友,不,應該說是前男友,樊凱。我從來都沒有忘記過他,也從來沒有忘記過我帶給他的傷害。那天電話裏說分手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深深地印在我的心裏,時間越長,印得就越深。每次當我閉上雙眼,腦海裏閃現的便是他魂牽夢縈的臉。我想要見到他,想要聽聽他的聲音,可是我不能,我無法做到。我隻能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對他說,我沒有離開,我一直都在這座城市。


    在醫院的日子百無聊賴,放眼望去,都是一片虛無的白。我隻能透過窗戶看到一點點長方形的,時而陰時而晴的天空。每天都有幾個披著白大褂的過來麵無表情地問,今天精神怎麽樣?胃痛了嗎?發作了幾次?疼痛的感覺和以前有什麽不一樣?我不勝其煩,卻也無可奈何。母親不在的時候,沒有人陪我聊天,我隻能躺在床上呆呆地想著樊凱的臉。想他在幹什麽,會不會交了新的女朋友,想著想著,眼淚就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


    現在想想,我真是上帝的寵兒,因為發現得早,我竟然奇蹟般地恢復了。雖然醫生對我說將來也有可能復發,但就我目前的身體狀況,這個可能性很小。在得知可以出院的那一秒,我想到的是馬上去找樊凱。可是,我知道,他一定會恨我,要麽,就是已經徹底忘掉了我。


    因為不知道身體會不會徹底恢復,我決定先觀察觀察,於是我開始呆在家裏寫稿子,也想過要出版,但是好幾次都被出版社拒絕了,後來我不死心,便向幾家雜誌社投稿,沒想到我的文章終於被刊登了。再後來,我便全世界各地地旅行感受異地他鄉的風俗文化,尋找靈感。就這樣又過了幾年,我去醫院體檢,發現我身體裏已經完全沒有癌細胞了。我好開心,好想迴去找樊凱,把事情的原委和這幾年對他的思念一吐為快。但是,我始終沒有足夠的膽量。我覺得就算找到了他,他也不可能原諒我,永遠也不可能。


    (以下內容恢復旁白敘述)


    姚可靜靜地,表情淡然地敘述著,其冷靜程度就好像在敘述別人的故事。原本那些曾讓她水深火熱的經歷經過時間的沉澱


    隻剩下了雲淡風輕。無視於樊凱的震驚,她望著窗外淡淡地說:“過去了,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見對方仍然久久無言,姚可嘆了口氣,岔開話題:“我最近想在雜誌上開一個專欄,谘詢了好幾家雜誌社,但都被婉拒了。可是我還是很想開這個專欄,最近為了它,花了不少心血,不想就這麽半途而廢。可是能聯繫的雜誌社都已經聯繫了,沒一個願意接受。樊凱,你有沒有什麽辦法?”


    ☆、第三章3.幻滅


    若瑄愣愣地看著麵前表情堅定的樊凱,半天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


    “你今天迴來這裏找我……就是為了這個?”


    樊凱雖然有些不解,但還是不假思索地點點頭。


    若瑄張了張嘴,但卻吐不出一個字,心就如同匕首剜割一般疼痛。她抽筋般地笑了起來。


    “你,怎麽了?”


    “……下班時間到了,我跟你出去聊。”


    (咖啡廳)


    對麵的樊凱認認真真地講述著關於姚可想要創辦專欄的事情,而若瑄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一一他們已經很久都沒有聯繫過了,她怎麽也沒有想到,他去找她居然是為了這種事情。


    這些日子裏,她的生活是那般糾結。腦海裏時刻都是他揮之不去的臉。六年裏,他們從不曾相隔這麽久不見麵。心底裏那難以名狀的思念像把烈火一樣越燒越旺,但是她始終沒有忘記她對他的承諾一一她說過,會盡量不去打擾他們的。可是即便是這樣,還是會抑製不住地想念啊。難道他對她,就真的沒有一點點這種感覺嗎……


    “對不起,”他還沒有講完,便被她毫不留情地打斷,“這件事情我說了不算。,恕難從命。”


    “若瑄,”樊凱不太會懇求別人,隻能放軟語氣,“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你能不能……”


    “要是真像你說的那樣一一姚可要創辦專欄,她自己去聯繫出版商或著雜誌社好了,幹嘛還非得通過你來走後門?”


    “她試過了啊,這不是都被拒絕了嗎……”


    “那就是她自己有問題了,我們雜誌社恐怕也無能為力。”


    “可是她真的很想……”


    “她想?她想有什麽用?!她想走就走,想迴來就迴來,想辦專欄就辦專欄?!世界上的事難道隻要想做就能做到嗎?!她怎麽……”


    “夠了!”樊凱厲聲地製止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若瑄負氣不答。


    “若瑄……”樊凱聲音又軟了下來,“算我求你了……”


    “你不會是想說,要我去說服主編給她開後門吧?”


    “……”


    “你憑什麽就認為,我一定會幫她呢?”


    “……”


    “我跟她本來就不算什麽深交。再說,她現在是你的女朋友!”


    “……”


    “我幫了她,會給自己帶來什麽好處嗎?!我隻會給自己招來那些噁心的閑話!”


    “……”


    “是,我是喜歡你沒錯,但你不能憑藉這個來踐踏我的尊嚴!”


    “若瑄我沒有這個意思……”


    “……”


    “……如果你覺得,”樊凱低低地說,“太困難的話……那我就不麻煩你了……”


    “……”這次換若瑄沉默不語。


    我以為我們再也不會有任何牽連,我以為我們再也不是從前一起上學放學的青梅竹馬,我以為你的生活就此和我再也沒有什麽關係。可就當我再次看到你,一瞬間我還是感到無比欣喜。可下一秒,我的心便跌入了萬丈深淵。你居然提出了這樣的請求,身為凡夫俗子的我並不能理解你的做法,我還是寧可我們再也不要見麵了……


    “我先走了。”樊凱站起身,若瑄眉頭猛然一皺。


    “等等!”


    樊凱停住,不明所以地望著她。而她卻沒有看他,說:


    “你讓她把所有關於專欄的資料都給我,……我到主編那兒試試看吧。”


    為什麽……我還是不忍心拒絕你……不忍心拒絕成全你和別人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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