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婉怡看著顏青,她指著顏青道:“為什麽要這麽殘忍,你知道嗎?


    昨天晚上,念念來過宋家了。


    你知道嗎,我滿心地想要接近她,想要彌補她,可是她卻告訴我說,她不是我的孫女。


    從小到大,我從沒見過那樣的她。


    當初我以為她是兒媳婦偷人結下的孽種,我為了兒子的麵子,為了家族的麵子,將所有的恨意都發泄在了念念那麽小的一個孩子身上。


    因為這件事情,我甚至從那以後和我家那麽乖巧的兒媳婦形同仇敵。


    而今天,我站在我的親孫子的麵前。我們本是血脈至親,有著一脈相承的血緣關係。可是顏青你沒看到,我們卻陌生得如同路上遇見的眼熟的陌生人一樣。


    這太殘忍了。


    對我、對霍淩、還有最可憐的那個孩子,你的親生女兒,宋時歡!


    你知道嗎,她有兩個名字,可是兩個名字都不是她的身份。


    我們所有人,都是被你們這個決定拉進這個局裏的。”


    郭婉怡的話,顏青迴答不了。


    她知道自從自己做了把自己的女兒換出去的決定的時候,就注定會承擔一些後果。


    可是人都是會做選擇的,在最艱難的處境之中,選擇稍微好的那一個選擇。


    而將自己的女兒送出去,就是她殫精竭慮為女兒做的最好的打算。


    顏青知道郭婉怡說的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霍淩和郭婉怡之間有血緣無親情。


    她的念念和她,又如何不是呢?


    這麽多年的傷害,如今很多東西都很難改變。


    顏青坐起身來,揭掉額頭上的退熱貼,她慢慢地站起身來,對著郭婉怡低頭鞠躬道歉:“對不起,是我,全都是我的錯。如果你要恨,恨我就對了。”


    郭婉怡:“恨你?事情是我兒子做的,是他親自將你的女兒從產房抱出來送到我手裏。


    你把我宋家的孩子培養得那麽好,而我卻讓你的女兒受盡了折磨,還被我送進監獄。


    我萬死不能贖罪,又怎麽恨?


    沒想到,我一生要強,兢兢業業,一路順風順水,到老卻才開始吃苦,這就是老天給的懲罰吧?”


    顏青再一次道歉:“對不起!我能許的,都已經許了。我答應過的,終將兌現的。”


    郭婉怡:“兌現?兌現什麽?你又能給什麽?”


    郭婉怡說完,抹了兩把眼淚,轉身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顏青站在那邊,一直保持著低頭彎腰道歉的姿勢。


    郭婉怡的手搭上門把,她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迴了頭看向顏青。


    “我在家裏收拾東西,找到了一個盒子,裏麵有嬰兒的胎發和乳牙。昨天晚上念念拿到後猜測說,也許當初宋時歡就是偷了那裏麵的頭發做的鑒定,魚目混珠地做了我宋家多年的大小姐。


    今天,我倒不得不問一句,那裏麵,是霍淩的胎發和乳牙嗎?”


    顏青抬起頭,又點了點頭。


    “應該是。我丈夫和你兒子去世之前,還保持著聯絡,交換過兩個孩子的胎發、乳牙、以及一點玩具。


    孩子不能在身邊,隻能以這樣的方式,彼此安慰。”


    郭婉怡咬著牙,再次開口,隻有一句:“顏青,這是罪孽!”


    往後餘生,她得贖她犯下的罪。


    而顏青,定然不會比她好過。


    宋時念因為她一個交換孩子的舉動,和自己的親叔叔結婚。


    這樣的罪,顏青要怎麽贖?


    顏青又何嚐不知道,本以為,那是自己做過最妥當的決定。


    可是,如今的結局,她已經先承受不住了。


    郭婉怡拉開門走了出去,顏青再一次眼淚瘋狂湧出,整個人無力地跌坐在了榻上。


    郭婉怡說得對,這是她的罪孽!


    宋時念肚子裏麵霍衍行的孩子,就是上天對她最大的懲罰。


    顏青隻覺得自己就要撐不住,她起身瘋狂地尋找自己的手機,然後換上一張電話卡撥打了記憶裏的電話號碼。


    依舊是響了三聲之後,電話被接通。


    電話那邊有熟悉的唿吸頻率傳來,顏青忍不住大哭起來。


    “我撐不住了,都是我的罪孽,全都是我的罪孽。我該怎麽辦,全都搞砸了,全都砸了。


    我的孩子,我失去了她,我讓她也失去了自己該有的人生。


    她懷孕了,懷著霍衍行的孩子,我的老天爺,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為什麽啊?


    為什麽要活下去,會這麽難,為什麽,你告訴我?”


    顏青放肆地哭著,電話那頭,沉默許久。


    半晌後,那邊才傳來了兩個字:“顏青。”


    低沉的聲音,有著不動聲色的力量。


    僅僅隻是兩個字,顏青卻聽得清楚。


    簡簡單單兩個字,勝過千言萬語的安撫。


    顏青整個人跪在地上,上半身倚靠在榻上,她漸漸地平複著情緒。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狼狽之後,她問道:“b計劃,實施得如何了?京都城,我待不下去了。時機不算成熟,但我該進行下一步了。”


    電話那頭,沒有多餘的語言,隻有一個沉穩有力的字:“好。”


    顏青還想要說什麽,門上突然響起敲門聲。


    顏青神經頓時緊繃,她猛地迴頭,才意識到自己的這個電話打得有多麽的大意。


    疏忽了這裏是霍家老宅,而非是她自己的宅邸。


    疏忽了外麵還有霍家的人,或許隨時會過來。


    顏青想也沒想,立馬掛斷了電話。


    同時敲門聲結束之後,門被打開。


    霍淩站在門口,就看到顏青跪在地上,整個失措又慌亂地掛掉電話。


    霍淩:“我……是不是打擾你通話了?”


    顏青搖頭:“沒……沒有。”她情緒有些收不迴來。


    臉上還掛著明顯的淚珠,眼睛也紅腫得厲害。


    霍淩看到這一幕,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即便不是從顏青肚子裏出來的兒子,可是做母子也多年了,霍淩多少也是了解一些顏青的。


    看到她這樣子,霍淩隻覺得,她在這個時候打出去的這一通電話,並不簡單。


    接她這一通電話的人,也不知道是什麽身份。


    顏青掛掉電話之後立馬撐著站起來,往衛生間走去:“我……我想先去一趟洗手間。”


    霍淩無奈道:“好。”


    他在一旁等著。


    顏青匆忙進了洗手間之後,第一時間就是取出手機卡丟進馬桶裏麵,然後親眼看著看著電話卡被流水衝走,才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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