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它眯眼看向眾人,“真是些該死的人類,比我還要貪婪虛偽。不過也要感謝你們,若不是你們,我豈能出來逍遙?哈哈,滄瀾教啊!其實不過是虛有其表罷了,尤其…… 這一代的教主不在教內。嘖,也好,今天我便是要用你們的血來告慰我千年的苦痛!”


    幾乎要泣出血來的眸瞳,巨大的魔物發出一聲震盪的叫喊,而後揮手襲向眾人!驀地,它硬生生地縮迴手去,神情痛苦,似乎在掙紮著什麽,“走,快走啊!”


    愕然,眾人卻也沒時間多疑,旋即朝遠處奔去。不曾離去,數十名術士站在不遠處,其餘幾人手持光箭以對。看著,寧止驀地蹙眉,一剎想起了徐皇後第二次詐屍的那晚,似乎也曾是如此的猶豫分裂。


    “……七夜。”


    扭頭,魔物怔怔地看著男子,眼底盡是掙紮,“走啊!快走!出去後把地宮封住!走啊!”


    “怎麽迴事?”不明所以,幾名術士提防著看著魔物,半響後又是搖頭,“它全身上下皆是陰詭之氣,分明是惡靈鬼怪,大家不要被它的障眼法騙了!”


    “對,大家小心這妖孽!”


    周遭盡是長劍法器,那隻魔物仍是不攻擊,逕自握拳朝後退去,她要以自身為籌碼,將體內的魔鬼永遠封印!


    ——百年後,也出不來了呢。


    “嗬。”


    一剎,她隻是笑,卻又不告訴他們,她是誰。


    “上!”一聲令下,幾名術士憑空躍起,手裏的法器直對著她而來。站在原地,她隻覺體內掙紮,似乎要壓製不住那隻魔物了!


    “滾開,該死的!”怒喝著,那隻魔物終是爭奪了身體的意誌,旋即揮爪砍向那幾名術士,不提防幾支光箭飛速射來,險些刺中它的心髒!


    眼珠泣血,它有些驚慌地躲開,氣惱不已。光箭?一聲冷笑,它奮力地撲向寧止,就讓你們的光箭對付滄瀾教的人吧!


    “殿下,射箭啊!”


    逕自出神,寧止眸色複雜地看著那隻魔物,手裏的光箭遲遲不肯出手。


    焦急萬千,陰若熏飛身將男子撲到一旁,赫連雪快速替補而上,手裏的光箭射出!


    ——銀虹破空!


    得逞的譏笑,那隻魔物故意軟化了意識,將女子放出。那樣近的距離,她根本來不及躲避,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隻光箭射進了她的胸口,瞬間消散於無形!


    吃痛,她咬牙倒退數步,源源不斷地血液從胸口湧出,竟是難保她維持形體,頃刻便被魔物激出了體內,重重地撞在了地上,五髒震盪!


    “咳咳!”嫣紅的血從嘴裏吐出,她捂嘴,已然感知到了眾人駭然的目光。站得最近,赫連雪驚得瞪大了眼睛,那抹紅,分明是 —— “你,雲七夜?”


    被他擋著,寧止驀地起身,良久注視著血泊裏的女子,“……七夜。”


    扭頭,雲七夜看著寧止,血色的瞳孔裏不住流出血淚,宛若如一口氣就能吹散的幽靈。早已說不出完整的話,她吃力地張嘴,發出嗚咽般的抽噎,“走……走……”


    擰眉,寧止幾乎是要抬腳朝她走去,可是又在一刻卻步,他沒有忘記柳思月的幻想。看著女子,他幾乎無法確定她是真是假,許是這樣的外表下,是魔鬼的血肉……那雙血瞳嗬。


    “殿下,別過去!”驀地,身後的術士大喝,“她雖不是魔魔幻想,但是全身上下皆是魔體,您千萬不要上當啊!”


    一—魔!


    心頭一震,寧止緊緊地握著手裏的光箭,直對雲七夜!兩相對視,她竟是沒有絲毫的閃避,隻是眼神略微有些悲戚,而後又凝成了一種說不上來的沉靜,宛若…… 解脫。


    低下了頭去,她閉眼,胸口上的箭傷迅速癒合,驚得所有的人立時確定了她的身份,“殿下,您難道還不相信麽?她是魔之體啊!而且還是最可怖的魔之體!”


    一旁,那隻魔物當下伴裝昏厥,使得一名術士又道,“她才是魔物的宿主,她才是真正的魔鬼!”


    抬眼,雲七夜靜靜地掃過寧止,而後赫連雪,陰若熏,各個術士……一剎,她扯唇,笑的邪惡,“嘻嘻,對,我才是真正的魔鬼。你們又能如何?


    嗯?你們能殺掉我麽?……嘻,我都殺不了自己…… 你們能麽…… ”


    說著,她驀地起身,勉力撐著身子走到那隻魔物跟前。佯裝睡著,魔物有些慌了,它不想雲七夜竟會用激將法,誠然,她以前是魔之體,可現在它復活,她早已不是了,方才傷口癒合不過是它使出的假象罷了!該死的,萬一那些術士不小心傷到了它,那它豈不是得不償失?


    看著魔物,雲七夜蹲身將它死死的抓住,用隻有他們兩個能聽見的聲音輕聲道,“都該結束了,害人不淺的東西啊……嗬。”


    “赫連雪。”站在原地,陰若熏不確定地問,“你說,她是魔是人?”


    一愣,赫連雪聯想起早先的柳思月,頓覺毛骨悚然,“自然是魔了,她方才的可怕你我皆是見識了,斷斷也是鬼怪!”


    聽得清楚,雲七夜低頭,滴滴血淚滑過麵頰,悲戚地笑出了聲,“鬼怪,那就殺了我們吧。”


    “妖孽,居然還敢挑釁!”惱得不輕,幾名術士飛速朝女子躍去,卻不想那隻魔物猛地起身,飛身朝一旁閃躲。緊緊地抓扯著它的胳膊,雲七夜吃力地托住它,隻待那些術士的法器刺入他們的體內,一個死,一個灰飛煙滅!


    那樣大的力道,魔物駭然,唯有使力掙紮,“賤人,放開我!放開啊!”


    “一起結束這些罪孽吧,以後……就不會再有人受這樣的苦了。”坦然地麵對著刺眼的法器,她淡淡的笑,宛若春風拂麵。隻有這樣,才能不傷害到更多人。寧止,對不起,我迴不去了…… 可是,沒有別的法子呀。


    隻能這樣了,這能這樣了……


    我不恨命運,我很幸運。我…真的很好…很好了。


    “很好了…… ”


    說不出話來,她用口型對著自己說,而後毅然迎上了尖利的法器,但聞一聲骨血破裂,明晃晃的法器刺進了她的胸口!巨大的痛苦幾乎要將她攬碎成備粉,血滴答了一地,低頭看著破碎的身子,她又是死死地咬著唇齒,隻因魔鬼是不會叫喊痛的,她不想露餡……


    身前,那隻魔物亦是被法器所傷,頃刻四散成了數以萬計的惡靈,齊齊消逝在了半空中!它們沒有死,隻不過是迴到地下去了。


    “你這妖孽,竟還不消散去原型!”怒極,幾名術士旋即用力,竟是將女子直直釘在了不遠處的湖壁上,宛若一隻破碎的血人!


    彎下腰去,她幾乎是喊不出聲來了,體內最深處抽搐著劇痛,她的手無力地垂了下去,而後她聽到了自己壓抑著的哭聲,但是終於還是沒有眼淚流出,仍是堅持地告訴自己,會好的…好好的。她會就此死去,或許會有綿長刻骨的痛苦,痛到她無數次想要放棄,可是 …仍舊要堅持下去。


    “殿下,這妖孽不肯死去啊!”


    看著壁上的女子,寧止的身子微顫,她至始至終低著頭,他看不見她的表情,隻知她的衣衫被鮮血浸染,幾縷長發淩亂地黏在腮上,身子劇烈的痙攣,許是下一刻便要……死了吧?


    “你……”他皺眉,有了些煩悶,“可認識雲七夜?”


    滿嘴是血,她亦是無法說話,唯有點頭。


    心頭一震,寧止不由朝前跨了兩步,“她在哪裏?”


    居高臨下,雲七夜模糊地看著他,拚盡了一切開口,“她…她隨一個男人……咳,走……走了。”


    瞪眼,寧止厲聲大喝,“胡說八道!”


    “我以……的名義起誓,我…… 沒有胡說,句句屬實。”


    手指微顫,寧止望著那張蒼白的臉,一瞬絕望到無以復加,“那男人是誰?”


    “我不曉得……” 痛從骨髓中揮發出來,雲七夜吃力地低語,血瞳慢慢淡散開來,“但是,她很愛那男人…”


    “閉嘴!”怒極,寧止手裏的光箭當下便射出,將女子的半隻肩膀釘死在了湖壁上!


    “啊 —”


    何其之痛?


    悽厲無比的慘叫從女子的口中發出,那種絕望,痛苦幾乎要將全世界都淹沒!不料多年後的重逢,是他出手射穿了她的肩膀,看著那張思念了無數個日夜的臉頰,她終是濕潤了眼眶,卻仍是堅持,“是真的…真的。雲七夜和別的男人…咳!和別的男人走了…是真的。”


    “我叫你閉嘴!!”再次射出的光箭,他惡意地射穿了她的另一隻臂膀,清楚地看見了她的身子緊緊地釘在了湖壁上,胸口和兩肩血肉模糊,過了一會兒,他驀地看見她閉上了眼睛,兩滴淚從眼角滾了下來。


    兩滴紅色的,血淚……


    心裏一凜,寧止的雙手顫抖,隨即強自壓下了那種動搖,“我叫你閉嘴的,你不聽!”


    “我……嗬。”湖壁上,雲七夜終是說不出話來,唯有吃力的扯出一抹笑容,而後她的身子慢慢冷去,眼前有著死寂一樣的黑暗,幾乎要將她淹沒其中……


    那個剎那,寧止忽然覺得無法唿吸,良久怔怔地看著雲七夜,隻覺那抹紅有著萬分寂寥,紅的驚人,卻又透出了一股燃燒過後灰燼般的死寂。


    —— 便是這個女人告訴他,雲七夜跟旁的男人走了!


    捂著作痛的胸口,他幾乎是氣急敗壞,雲七夜!他一直要等的人,永遠也不會來了,她跟旁的男人走了!


    握拳,寧止咬牙,“人心……是最不可靠的東西。”


    聽得清楚,所有的人皆是看著男子,“殿下,您……”


    抬眼,寧止仔細地看著湖壁上的女子,他笑的邪氣,“嗬,倒是要謝謝你告訴我,我也可以死心了。或者,我最應該謝謝雲七夜,是她放棄了我,是她成全了更好更完整的我。她一走,我倒是病癒了,很好呢。可假如有一天我們可以重遇,我唯一的心願是……”


    嘴裏溢出鮮血,雲七夜強迫自己聽下去,而後她聽見他說,“我唯一的心願是,我希望她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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