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


    輕聲呢喃,男子久久地看著那塊空空地花圃,直至眼神渙散,幾乎沒了焦距。要有多愛,才能再次鼓起勇氣,將一顆真心棒上任人踐踏?而後,敗在未成眷屬的無奈,毀在終成眷屬後的倦怠。


    什麽是幻想?有多少個日夜,他一直在幻想,幻想她會和從鹽城迴來那日一般,踏著夜色告知他,寧止,我迴來了。


    我迴來了。


    如此,什麽又是真實?


    何其之久,她終是沒有迴來,甚至失去了一切消息。


    “七夜,你好狠……”


    好狠。


    你想要什麽,直說便是。無論對錯,我都會予你。


    你想要去哪裏,你想要什麽樣的生活,……你想要如何都可以。隻是,不要留下我一個人…


    一聲幾不可聞的呔息,他抬手,但見掌間的掌紋不復以往,延續了好長的生命線,智慧線,以及截斷了的情線。


    永不磨滅口


    風從宇外吹入,手旁的信紙嘩啦啦的響動,好似一隻上下翻飛的蝴蝶,在下一刻便要展翅飛走。伸手將那張信紙拿過,他眯眼看著上麵的字跡,良久後握拳,將之椽捏成了一團一一那張紙上,甚至小到每一個fèng隙,都是那人的名字。一一七夜。


    時光緩緩的從這日的午後漫行而過,待到陳管家上樓,但見闔眼淺眠的男子。樓角處,他驀地便是一頓,良久佇立。他恍惚間想起一個下雨的早晨,有一對小兒女曾經安靜地睡在這裏,不用言說的幸福。


    那一瞬,他突然覺得難過,總覺得應該有兩個人睡在這片寧靜的午後。


    因為他總有種錯覺,皇子妃根本沒有離開這裏,……,”


    淺眠中,寧止早已聽見了動響,復爾睜眼看向男人,良久並未說話,隻是衣衫臉頰上盡是金色的陽光,襯得男子淡而柔和。黑色的眼波流動,卻是沒了過多的情緒,有的隻是淡然疏離,以及位高權重後的孤高。


    “……殿下。”


    “何事?”


    “太子一黨的幾名皇子殿下,除了太子外,現下全都在花廳候著,言是非要見您一麵,當麵謝罪道歉,共敘兄弟之情。”


    兄弟之情?頓覺諷刺至極,寧止忍不住冷笑,“現在側是想到兄弟之情了,試問我病重之時,這幾位好兄弟又去哪裏了?除了忙著分食我的兵權朝黨,好心為我準備陵寢安葬外,可有哪個想過同我共敘兄弟之情?“


    無情最是帝王家,何曾有父子兄弟一說小早已見識過皇家的冷漠,陳管家隻覺心寒,復又問道,“那我如何迴復幾位皇子?“


    懶洋洋地闔眼,寧止的語氣生硬到毫無轉困的餘地,“直接叫他們迴去便是了,除此之外,此一月上門的皇子大臣,天黑之前給我一份詳細名單。


    不明所以,陳管家好奇道,“要名單作何?您不是都迴絕不見了麽?”


    “我大病突愈,莫說世人,就連我自己都有些不相信。這感覺就像做夢一般不真實,指不定哪日又會從夢裏醒來,還是這一身的病弱痛楚。“說著,寧止緩緩撫上心口,靜靜地感知著心髒的跳動,他竟是還活著。


    幾乎是要進棺材的人,她一走,他的病反而迅速好轉了,不亞於起死迴生。如此症狀,就連眾太醫亦是驚訝不明,皆是唷嘖稱奇。與世人而言,他能活下來真真兒是天降樣瑞,社稷之福


    倒是滿足了皇家的虛榮!


    果然,那名僧人說的沒錯。若他想要活下去,那便切莫愛人。


    一一情深不壽!


    良久,他睜眼起身,閑庭漫步般走到欄杆前。俯看著院子裏的花樹亭台,他半響後沉聲開口“!我素來不喜欠人情,那也斷斷不容旁人欠我的。如此,不若趁著這場夢尚還未醒,一個個的慢慢收拾。”


    說著,男子撫著欄杆的十指一緊,語氣堅定,“所以,不要浪費。舌解釋給我聽。不是所有的錯誤都能被原諒,就算他們後悔到跪地匍匐,那也隻是在浪費我的時間罷了。皇子也好,臣子也罷,那些得罪過我的,愧欠過我的,我一個,一個也不放過!”


    一一不放過!


    話中的陰寒,清晰刻骨。


    不由生出了一股寒意,陳管家神色複雜地看著男子,良久的猶豫後終是將袖裏的針繡掏出,看著上麵的繡畫低聲喃喃,“昨兒收拾房間的時候,倒是發現了這個。這才記得是皇子妃繡的,也不曉得她繡的是雞是鴨,殿下可要看看?”


    一一下輩子,你做鴨也好,做豬也罷,我跟著你便是了。


    耳邊一瞬閃過女子說過的話,寧止握拳,那兩個字在他的心頭唇齒,被反覆咀嚼,而後待到嚼爛了,突然便是一股腥甜湧出,似是想要將所有的不甘壓下去!


    七夜!


    口腔裏猛地充斥著一股腥甜,他掩嘴,猝不及防湧出的猩紅從指fèng流出,咫尺的欄杆亦被濺上了點點血珠,斑斑駁駁!


    “殿下!!”


    雙眼圓瞪,陳管家驚惶地喊出聲,無措至極。驀地又想起了什麽,他慌得扭頭沖樓下的守衛大喊,“快,快去叫肖太醫,就說殿下又咳血了!你們幾個去叫小侯爺!”


    “是!”


    隔著不遠的庭院,來人跌跌撞撞地衝進了屋子,張。大喊,“侯爺,不好啦!殿下他又咳血了!您快去看看呀!”


    身子一緊,姬夢白扭頭看著氣喘籲籲的侍衛,強壓下心頭的驚慌問道,“殿下他是何種情形?”


    何種?一時想不出來,侍衛急的撓頭,半響後總算是理出了個大概,“他這一天都還好好的,後來還睡了一會子,誰想突然就咳血了!好像“”,好像是陳管家給他看皇子妃生前所繡的物什,然後他就咳血了,咳得衣衫上全是,就像當初犯病一樣!”


    聽得清楚,姬夢白微微蹙眉,聲音一瞬低沉,“他不是犯病了,是傷心過度,乃至……血不歸心。”


    一一不歸心。


    房內,肖太醫為男子診治完全,不由一聲慶聿,“殿下莫怕,您的身子很好,隻是有些血不歸心罷了。我這就給您開些溫和的藥方調理調理,有助於活絡您的經脈氣血。”


    唇色蒼白,寧止有些疲倦地朝肖太醫頷首,“有勞。”


    “殿下言重了,此次您能康復,自是吉人天相,必有後福啊!”由衷的歡喜,肖太醫正欲開藥方,不知怎的又想起了雲七夜,神色當下便有了些悲慟,卻又是強忍著不發,誰想一向康健的九皇子妃居然是……”


    哎,世事難料啊!


    將藥方開好,他提著藥箱出門,正欲轉身關門之際,驀地聽見寧止淡淡道,“不必關掩門窗,由它們如此便是了。”


    “殿下,秋日快到了,夜裏風寒,您還是“,“,勸慰著,他逕自伸手欲要閉合房門,又聞男子不耐煩的低喝,“不要關!”


    一驚,他忙不迭收手,曉得寧止是動氣了。可為何動氣?納悶的離去,他方下了樓階,冷不防一聲低笑,“肖太醫。”


    抬頭,他微微一愣,旋即忙不迭衝來人作揖,“微臣見過小侯爺!”


    夜風裏,姬夢白沖肖太醫笑的嫵媚,甚是妖嬈美麗的容顏,“肖太醫客氣了,我那外甥俾氣不好,還望您多擔待些。若是他惹了您的不開心,我今晚便大刑伺候了他,替您出了這。惡氣。”


    哪裏敢?


    額上有冷汗溢出,肖太醫略有些尷尬的笑,“小侯爺言重了,殿下突然咳血,脾性自是有些燥了些,微臣無礙。”


    聞言,姬夢白不由贊道,“肖太醫素來敬業,本侯亦是喜歡你的緊。他日若我不聿患了病恙,還盼您盡力診治才是。”


    點頭,肖太醫嚴肅道,“為各位皇族王公診病,此乃微臣的分內之責,侯爺且放心!”


    淺淺一笑,姬夢白摸了摸眼角的犖犖淚痣,輕鬆道,“有肖太醫這句話,本侯便是放心了。趁此,我也有一個不情之請。”


    “侯爺但說無妨!”


    “萬一有朝一日,我不幸斷氣了,勞煩肖太醫還當我仍是活著,“,“一定要醫治下去。”說著,姬夢白緩緩笑出了聲,狀似調侃,“如此,說不定我還有活下去的機會。畢竟這人世太美好,我怎也捨不得去……見”


    一一捨不得。


    不曾從房門而入,姬夢白抬腿跨上了如意窗框,而後逕自坐在了窗台上,煩為舒適地扭頭看向床榻上的寧止,“阿止,為何不關門窗呢?夜裏睡著,你不冷麽?”


    一一不冷麽?


    緊了緊身上的被子,寧止良久不語,任由夜色越黑,晚風更涼。坐在窗台上,姬夢白屈膝,以手撐頭看著天上的星辰軌跡,隻覺有一顆星子暗淡無光,好似快要湮滅了


    仔細地看著,他微微眯眼,旋即跳下了窗台,隨手欲要關合窗戶。榻上,寧止緩緩睜眼,聲音淡淡,仍是那一句,“不要關。!”


    不解,姬夢白追問,“為何不要關?這一個月你都沒有關過門窗,就算你不怕冷,你也不怕有人暗中使壞麽?”


    一一不怕麽?


    “怕。”那一瞬,寧止的聲音輕極了,低低的好似夢囈,“隻不過我怕的不是冷,不是壞事……”


    那是何?


    被子下,寧止蜷縮起身子,緩緩閉闔起了眼簾,“……不要關門窗。”


    他堅信,


    終有一天,她會迴來,


    所以他耐心的等待。


    可他又怕


    “不要關門窗。”


    “我怕,七夜迴來敲門的時候……我會聽不見。”


    連綿萬裏的雪山,一望無際的白雪皚皚,紛遝至來。寒風淩厲的刮著,宛若刀鋒般掠過女子的臉頰,她卻不覺疼了,隻是會冷。不過少頃,她的睫毛已然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霜,紅色的血瞳越發淺淡。


    緩步朝前行走,她於某一瞬暮地卻步迴望,但見漫天的雪花早已將她來時的腳印湮沒,什麽也尋不見了。


    一一如同過住。


    相守相伴,終於還是走到了盡頭。


    卻也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密集飄飛的雪花很快又遮擋了她的視線,不期然還有幾片落進了她的脖頸,旋即又消融成了冰涼的水漬。伸手摸了摸脖子,她微微蹙眉,隻覺指尖輕觸到的地方,刻骨的涼意。


    好冷啊……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難耐相公狂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芝麻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芝麻酥並收藏難耐相公狂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