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月怕洛懷川將事情鬧大,急忙抬手堵住他的嘴,推到了身後:


    “謝先生,您不認得小女了,我是洛懷月呀。


    身邊的這位乃是我的堂弟,平素最喜作弄人了。您切莫與他一般見識,再失了身份。


    上次您與我娘測卦,靈驗的很哪。此番小女又來煩勞先生,還請您多費些心思才行。”


    “哎呀,原來是洛府的二小姐與小少爺,失敬,失敬。”


    懷月這幾句話不但化解了眼前的尷尬,又給大師增了麵子。


    謝玄被捧得心裏舒坦,不由得連連應道:


    “好說,好說,二小姐,煩請先稍待片刻,待謝某處理好呂公子之事,再與你細細推算一番。”


    呂公子聞聽二人對話,不由得抬眼打量著懷月好半天,直看得她渾身上下不自在,遂試探性地問道:


    “敢問這位公子,是小女子哪裏行事不妥當,惹您不高興了嗎?”


    “非也,非也,敢問姑娘,你可識得一位喚做蘇覓柔的女子?”


    懷月本就被他看得發懵,此刻又聽他提起自己的娘親,越發詫異起來:


    “你是何人?如何曉得我娘的名諱?”


    “哎呀,果然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


    鄙人乃呂府二公子呂公弼是也,姑娘之娘親便是家父之表妹。


    若按此算的話,姑娘還得喚我一聲二表哥呢。”


    “二表哥?想不到這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這位是我大伯家的小兒子,懷川,快見過二表哥。”


    懷月欣喜地與呂公子見禮,又拉過洛懷川介紹道。


    “見過二、二表哥,適才小弟之言,還請三、三思。”


    殊料呂公弼卻擺擺手:“不勞小表弟費心,二表哥心中自有定奪。


    若事情果如你所言,我必登門拜望!”


    言罷,撂下銀子,推給謝玄道:


    “大師,實不相瞞,對於占卜之事,呂某也略知一二。


    臨來之前,曾自測得一卦,之所以找大師重占,隻為驗平生所學。


    未想果與大師之卦不謀而合,故而大師無需忐忑,告辭!”


    謝玄望著他漸漸消失在人流中的背影,以手扶額,心裏不由得暗自慶幸。


    末了端起茶盞,輕輕地嘬一口茶,頓覺心清氣爽,遂開始與懷月占測。


    隻見她眉頭由舒展逐漸變成緊鎖,上唇咬著下唇,纖纖十指絞著一方鮫綃,一副極不自然的樣子。


    未了,付了卦金,站起身,拉著懷川準備離開。


    “堂姐,等、等一下,我還有事與、與大師講。”


    “哦,不知洛少爺還有何指教?”


    謝玄搖著羽扇,身子向後一仰,頗有些不耐煩地言道。


    “你適才言說欲、欲與我打賭立誓,可還作數?”


    “莫非洛少爺對外應之斷還不死心?也好,既然如此,謝某倒樂意奉陪,請講出對賭之條件。”


    “大師果、果然爽快,那小子可就不客氣了。


    若呂公子所卜之事,與卦象一、一致,小子任由大師處置。


    若、若與小子之外應一致,大師可要拜、拜小子為師,不知此番條件,大師可敢接招?”


    言罷,一邊滿臉壞笑的看著謝玄,一邊在心裏嘀咕道:


    “管你什麽大師,再牛,還能牛過老神仙?”


    他記得穿越前曾經問過老人家有關占卜斷卦的技巧,其中很重要的一點,便是看外應。


    外應乃八卦懸象以示人之外在顯象,也是“不測之謂神”之表現形跡。


    圍觀的眾人本已散去,聞聽他如此叫板,複又則返迴來,抄著雙手,議論開來。


    一位言道:“這下‘神眼窺天’的招牌可是要砸在這位小兄弟手裏了。


    你說這小子年紀輕輕,如何敢挑戰謝大師,可真邪門了。”


    一位道:“你懂什麽,這叫自古英雄出少年,沒準這小子背後有高人坐鎮也未可知。”


    另一位猛地一拍大腿:“我想起來了,這小子不是極醉樓洛掌櫃家的麽,就那位,死而複生的那位。”


    另兩位也連聲附和:“對對,願不得神神叨叨的,定是哪位大神附體了,這下可有熱鬧瞧了。”


    謝玄聽著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胸有成竹般地微微一笑:


    “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謝某便接你此招,咱半月後,依舊在此地見分曉,不送!”


    洛懷川也不理睬他,轉身隨著懷月往殿外便走。


    待出了相國寺,返迴洛府,懷月便問他:


    “堂弟,你與我講實話,幾時學的占卜算卦?如何家裏人從未聽你說起過?”


    “堂、堂姐,你們也未曾問過我,又如何能知曉?你先迴去吧,晚、晚了,少不得挨你娘說。”


    懷月未答言,而是一路跟到他的住所,支開小廝魏勝,隨後掩上房門,方才羞答答地言道:


    “堂弟,既然如此,你也與表姐卜上一卦,瞧一瞧我與狄表哥的婚姻是否有成?”


    “哦,不、不成。你二人之間,有、有緣無分。”


    洛懷川未加思索地答道。


    “堂弟,你都不用算的嗎?竟比那大師還神。


    他也要推算半天呢,不過,你二人結論倒是一致的。服了,真正的藏而不露。”


    言罷,懷月滿腹心思地站起身,一邊向外走,一邊迴頭望著越來越陌生的堂弟。


    其實洛懷川的功夫哪裏會如此精進,隻不過他閱讀宋史時,


    知曉曆史上並未記載狄青妻子的具體名字,僅知其為魏氏,封定國夫人。


    待送走了懷月,洛懷川美美地小憩了一會,便開始為自己針灸,治療口吃的毛病。


    不想正施針時,魏勝突然推門走了進來。見他手上、腳上皆是細細的長針,不由得詫異地問道:


    “少爺,你幾時學會的針灸,我如何從不知曉?”


    “噓,進來怎、怎麽不敲門?本少爺做什麽,還要向你匯報不成?說,找我何、何事?”


    “老爺適才派賈清明過來傳話,招唿你過去。”


    魏勝挨了搶白,頓覺滿肚子委屈,心裏暗自嘀咕道:


    “這少爺咋與之前不大一樣了呢?之前別說進他房間了,有時二人還親密地擠在一張床榻上聊天呢。


    打從那日他活過來之後,總覺得整個人怪怪的。


    麵孔雖然還是那個樣子,不過行事又與以往不同,總覺得他一下子成熟穩重了不少。”


    魏勝撓著頭皮,望著洛懷川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兒子見過爹爹。”


    “懷川哪,這幾日爹爹一門心思在釀製“顏如玉”酒的上,也未及考問你的學業。


    前陣子爹給你的《論語集解》看得如何?給爹爹講講心得體會。”


    洛懷川聞言,支吾老半天,也不知如何迴答。可又不敢對他吐露實情,說自己不認識上麵的字。


    洛孟津眯著眼睛,正等著聽兒子的高談闊論呢,不料等了半天,未見任何動靜,不由得麵有慍色道:


    “懷川,以往皆是你主動來找爹研討學問,如何今日這般吞吞吐吐?莫非那本集注你未曾研讀麽?”


    “不、不是的爹,兒子近日在加強鍛煉身體,您沒見、見兒子越發精神了嗎?”


    “懷川哪,你說你身體孱弱,手無縛雞之力,除了苦讀詩書,考取功名外,無有旁的出路。


    強身健體是好事,可也不能像你兩個哥哥一樣,見天的舞槍弄棒吧。”


    洛孟津看著這位被他寄予厚望的小兒子,不由得長歎了一口氣。


    欲要再與他講一番孔孟之道,忽見大院的劉管家急匆匆跑進來,邊跑,邊喊:


    “老爺,不好了,極醉樓出大事了,您快去看看吧。”


    “出什麽事了?別急,慢慢講。”


    劉管家氣喘籲籲道:


    “適才西院二小姐的丫鬟初梅跑過來講,昨有一波臨安府的客商入住。


    適才在酒樓點了一餐大席,不料剛吃了一半,便紛紛上吐下瀉的,沒一會,便不省人事了。


    二老爺與懷澤少爺硬是捂著不讓您知道,卻又不曉得如何處理。


    初梅怕出大亂子,這才偷偷跑迴來報信。”


    “你是說初梅報的信?她不在懷月身邊服侍,跑去酒樓做什麽?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哎呀老爺,這都什麽時候了,您還計較這些。再不去,怕是真要出人命了。”


    洛孟津這才將手裏的茶盞往幾上一撴,站起身,大踏步往外邊走,懷川在後麵也緊跟了上來。


    劉管家見狀,攔住他:“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就別跟著添亂了。”


    懷川也不理睬他,硬是跟著擠進了馬車。


    待幾人來到極醉樓後,見外麵已圍了一大群前來看熱鬧之人。


    洛孟津分開眾人,來到出事的雅間,見出事的幾位客人中,有一位還是舊相識。


    洛孟堂此刻也沒了主心骨,除了不停地拿袖子擦汗外,便是一個勁對著店裏的夥計大唿小叫。


    忽見大哥來了,便再也不敢言語。


    洛孟津瞧了一眼桌上的菜品,便猜測這些個老客大概齊是中了毒。


    如今由於脫水嚴重,皆已陷入昏迷狀態。來不及指責洛孟堂,便急急吩咐劉管家去請郎中。


    “大哥,郎中早便派人去請了,偏偏附近的兩位郎中皆出了外診,不在醫館內。


    稍遠點的,趕過來也需要時間,再耽擱下去,怕……。”


    洛孟津瞪了他一眼,也是急得直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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