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安郡王出府離去,堂上又隻剩下賈家眾人。


    當下,賈母並未去追究寶玉之前的過失,而又想起寶玉昨日病倒之事來,開口發難賈蓉道:


    “蓉哥兒,那日寶玉去你府上,你可行了哪般不軌之事,使得寶玉慪氣難消,迴府便病倒在榻上。”


    賈蓉如今才知為何賈母對她這般態度,他心裏也清楚賈母獨寵寶玉,此時就是個蠻不講理的老太太,也不多辯解。


    答道:“蓉不知老太太所言何事,那日府上盡皆高樂,姑姑們亦是如此。”


    這般寵溺不分是非,賈政都有些落不下眼,今日已不能因伶人之事懲罰寶玉,他便也無事可作,向賈母告辭,揮袖離去。


    寶玉不想難為姊妹們,也說不出口自己是嫉妒賈蓉和姊妹們關係變得要好,今日丟的臉已經夠多了,並且賈政也已離去,他才敢講道:


    “老祖宗,孫兒近日身子多有不適,偶然間才變得如此,不必再計較此事,和蓉哥兒沒甚幹係。”


    既然寶玉有言,賈母臉色便緩了幾分,將寶玉拉至身邊,輕撫後頸道:


    “蓉哥兒聽見沒,你寶二叔還在為你說著好話,你可得記著他的好,也別忘了舊時你說過的話,不讓寶玉受了委屈去。”


    姊妹們自也是知賈母寵寶玉,此時望向堂去,都有些為賈蓉委屈。


    賈蓉自是不以為然,和這種目光短淺的老太太,還有胸無大誌,沒甚擔當的寶玉計較這點瑣事才是落了下乘。


    躬身應道:“蓉未曾忘卻。”


    見賈蓉這般,賈母總算是塌下心來,舒了口氣。


    再一想,他們都拿東安郡王沒甚辦法,賈蓉來了卻三言兩語讓東安郡王大驚失色,實是個有能為的,就如老國公一般。


    外院之事,身處內院的賈母自是無法涉及,若是有這麽個哥在外麵撐門麵,也是好的,她也該說幾句好話,思慮至此賈母道:


    “此次也見得你的能為,往後外麵多幫襯些家裏,和大老爺,老爺,珍哥兒操持好賈家。”


    方已說出去賈珍,賈母才想到賈蓉如今和賈珍的關係,往下望去,見賈蓉似沒聽聞般,毫無反應。


    賈蓉接口道:“是,謹遵老太太之言。”


    賈母滿意頷首道:“好了,迴去忙罷。”


    賈蓉再行一禮,而後對堂上,王夫人一禮,對王熙鳳行禮時又眨眨眼,便離了堂去。


    王熙鳳心裏想,這小孽障定是有什麽事與她講,猶豫了下對堂上賈母道:


    “老祖宗,這邊沒甚事了,我就迴院子裏去打理,一晃眼又臨近了月末,近幾日忙了些。”


    “好,好,都去忙罷。”


    王熙鳳也行禮,隨後退出堂去。


    此間事了,後麵藏著的姊妹們也都再返迴堂內,賈母對寶玉道:


    “寶玉今日就在我這院裏住下,養好了身子再迴去。”寶玉笑著應下。


    今日之事對姊妹們的衝擊很是巨大,她們都已到了十三、四歲知人事的年紀。


    寶玉和賈蓉對比太過明顯,在麵臨事端之時寶玉的推脫,退讓,姊妹們都看在眼裏。


    而賈蓉一出麵便掃清了麻煩,可卻仍被賈母這般另眼相待。


    除去林黛玉,其餘姐妹輪番探視了一遭,先散去了。


    林黛玉還是心係寶玉的,堂上沒了別人,此刻林黛玉走至榻旁,近些看著寶玉問道:“寶哥哥,身子果真無礙了?”


    寶玉心裏歡喜,迴道:“林妹妹莫要擔憂,沒甚大礙,過幾日便去尋你頑樂。”


    林黛玉搖搖頭,語重心長道:“你還是改了頑樂的心思罷,往後免得遭了舅舅的打。”


    寶玉知林妹妹指的是蔣玉菡之事,訕訕一笑不作聲。


    賈母見兩小兒相處融洽,此時也是心情大好,堂上僅有一人心頭不悅那便是王夫人。


    她不喜這病懨懨的姑娘,吃藥如吃飯,往後如何為賈家生養,她更喜薛寶釵那般好生養的像。


    望著榻上蹙起眉頭,榻上三人都未察覺,僅有跟隨林黛玉的大丫鬟紫鵑瞧得仔細。


    紫鵑比黛玉大上幾歲,是賈府的家生子,從小在賈府長大的她,自然知曉許多內院險惡之事,故此也就想的多些。


    她深知太太是不喜小姐的,如今賈母健在,小姐受寵如寶二爺一般,自不必她擔憂什麽。


    可若是過了十幾年,到了賈母不在那一天,這內院不還是太太說了算,等到那時小姐該如何自處。


    她已有些不敢再想下去,往時小姐與寶二爺相處那般親近,她自己心頭也歡喜,覺著小姐和寶二爺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她隻以為寶二爺年齡尚小,貪玩享樂,待長大些便能擔起小姐的幸福來,可如今有賈蓉作的對比使她的想法有些變化。


    小姐將自己的全部都寄托在寶玉身上,這並不是好事,到時候寶玉擔負不起,苦的還是自家小姐。


    林黛玉與寶玉、賈母一番閑聊,而後也不再叨擾,囑咐寶玉好生調養身子,與賈母,王夫人行禮自行退去。


    走出榮慶堂,二人步入廊道中,紫鵑實是心思百轉交集,忍不住開口道:


    “小姐你說,小蓉大爺並不比寶二爺大幾歲,為何覺著相差許多,小蓉大爺能在外獨當一麵,王爺也得讓他幾分,寶二爺還如孩子一般。”


    林黛玉頓下腳步,迴頭看紫鵑道:“紫鵑姐姐你怎能說出這般話來,是從哪裏聽聞來的。”


    自打林黛玉進賈府來,七八年裏日日夜夜都是由紫鵑來服侍,她早已將紫鵑當作姐妹一般看待。


    故此紫鵑說出這般違逆的話來,她也並未深想,隻以為是她從哪裏聽來的。


    紫鵑自覺失言,道了個惱,“小姐勿急,是奴婢錯了,僅是今日之事讓我有感而言,往後再不多嘴了去。”


    林黛玉是不會責怪她的,隻是認真叮囑道:


    “賈府這般人多眼雜,今日若是被人聽了去,該如何是好,且勿再多嘴。”


    紫鵑點頭稱是,墜在身後不再言語。


    紫鵑所言,還是被林黛玉聽了進去,寶玉自是極好的,那般讓著她,寵著她。


    可寶玉又似是對姐姐妹妹都一般好著,這就總讓她不高興,她得是特別的那個才對。


    至於寶玉有無能為,能懂她的心思便是好的了,其餘之事她並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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