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又掀起一陣風雨,我施法將一根銀針封進了她的體內,輕手給她掀開胸前衣衫。傷口離她的心口不到半寸,這人想來是有心要芊芊的性命,傷口四周泛著紫色,是戾氣太重。她心脈不好,縱使僥幸沒有傷到要害,這傷,也會影響她的身子,最後難免要落上一個同我一樣,每隔個幾百年便要發作一次的下場。

    提起靈力推進她的體中,血色旖旎,戾氣漸漸被逼出了體外,我抬起掌心,凝出一顆丹藥塞進了她的口中,運功繼續替她療傷。隻是不到半刻鍾後,靈力緩緩從我掌心消散,我的身子卻有種乏累的感覺,稍稍用力,背上的痛便發作了起來。

    我被迫收迴了靈力,詫異的看著掌心紋路泛起一道紅光,呢喃道:“怎麽會這樣。”

    芊芊的傷口在徐徐愈合,傷處周圍的戾氣皆是散去,看來已無大礙。我替她攏好了衣裙,施法將封在她體中的銀針取出來,揚袖給她蓋上了被子。

    可能是我近來沒有時常泡藥浴的關係,身體才會在舊傷複發期間有如此反常的狀況。

    紅光在掌紋深處消逝,我長舒了一口氣,起身正要出門,可一抬頭便看見了不知何時走進來的紅寧。

    “你進來做什麽?”我凝聲質問道,她一襲紅衣驚豔,本就白皙的容顏今日更是蒼白,朱唇抿了抿,垂眸道:“奴是來,伺候芊芊姑娘的。”

    我挑眉道:“不必了,芊芊與你平日裏便不和,如今她重傷在身,便更不會願意看見你了。你的好意,本官替芊芊心領了,請迴吧。”

    “大人,奴……”

    “怎麽,你還有話要說。”我冷言打斷她的話,她猶豫一陣,怯怯垂首。“奴,無話可說……”

    “那便退下吧。”我抬袖拿起桌上的茶盞,飲了一口。

    “是。”謙恭的朝我屈身一禮,轉身行了兩步,倏然頓住。

    我手中茶盞尚未落案,卻驀地感應到一股兵刃之氣直直逼來,直衝芊芊。

    我來不及放下手中杯盞,揚袖抓住了那把淩厲的劍刃,紅衣女子雙眸變得血紅,手上用力,卻無法掙脫開我的束縛。

    “混賬,你想做什麽!”掌心滲出血漬,順著刀刃蜿蜒滴下。

    她麵目猙獰的暗自咬牙,猛地抽迴長劍,逼得我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兩步。我站定身,她衣袂飄揚,揮舞長劍,提起法力朝我刺了過來,我旋身一躲,驅動靈力,墨綢從我袖中飛出,用力擊在她的胸膛上。她猛地吐出了一口鮮血,身子脆弱的半跪於地,長劍支地,撐住身子。

    但不過眨眼的功夫,她便又倔強的站起身,持劍朝我疾步衝過來。

    “自不量力。”我甩袖催動法術,銀光從指尖飛出,纏住了她的身軀。我用力一甩,將她扔了出去,重重撞在了門上。

    門外的人聽見了動靜,慌張衝了進來,推門而入的那瞬間,子玉整個人都僵住了。

    紅寧亦是昂起頭,驀然間對上他的眼睛,眸仁中的血紅翻滾,眼神開始變得渾濁起來。“少君……”

    “怎麽會是你……”

    “少君,你聽奴解釋,奴沒有想……”話未說完,她卻登時揪緊胸前衣襟,心痛發作,手背上的青色攀滿一雙修長的素手,晶瑩的指甲亦開始變得烏黑,“啊——”她痛苦的呻吟出聲,雙手抱著自己的頭痛不欲生。

    “紅寧。”子玉一時衝動差點跑上去,好在我及時拉住了他的袖角,沉聲提醒道:“別過去,這不是她。”

    控魂術,她如今的神智已經完全被人操控,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變成另一個人。看她的樣子,操控她的人法力很是高深,以紅寧的毅力,並不是她的對手。子玉現在衝過去,隻會淪為她手中的獵物。

    “少君……別過來。”紅寧耗盡力氣的朝他伸出一隻枯骨般的手,撕心裂肺的叫出聲,一陣紅光乍現,刺痛了我的眼睛,我抬袖慌忙遮在眼前,耳畔靈力撕纏的厲害,有劍刺破長風的聲音漫入耳,我放下廣袖,眸眼映出那女子的灼灼紅衣。

    “讓開!”我用力推開子玉,刀刃從他的肩頭劃過,刺破了他的外袍。我抬袖祭出了紫玉劍,揮袖斬落了她的劍,她一雙眸眼被血色吞噬,神智全失的飛身過來,尖銳鋒利的指甲朝我臉頰刺過來。

    我張開雙臂,躲過了她的毒手,趁其不備扼住了她的脖子,正要用力,子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白姑娘,別傷她,別……”

    手上力度鬆懈,她有了可乘之機,尖銳烏黑的指甲刺進我肩膀,我吃痛的鬆開了她。眼前紅紗舞動,她一旋身,靈力凝出了一柄長劍握在手中,直逼子玉而去。

    我捂住肩上傷口,昂頭看過去,錯愕道:“子玉!”

    提起紫玉劍,我大步追了過去,她的劍離子玉越來越近,子玉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眸中空洞的瞧著她……

    劍尖離他的胸膛不過毫厘,紅寧的身子卻是遽然一怔,僵住了動作。

    “嗯……”

    劍沒進了她的腰身,她痛苦的悶哼了聲,紫玉劍刺穿了她的身軀,血登時染紅了劍刃。我訝然的看著她,目光從劍身緩緩上移。

    她雙手緊抓著劍的那一頭,眸中血色褪去,恢複漆黑。彎腰嘔了口鮮血,身子一軟,便倒了下去。

    “紅寧。”子玉及時接住了她下墜的身子,紫玉劍在我手中化作紫光散去,我拂袖蹲下身子,運功欲要救她性命,可她卻先一步抓住我的手腕,阻止道:“別,大人,紅寧的一縷魂魄早已給了主人,大人救下紅寧,隻會讓紅寧,繼續這樣生不如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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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寧,為什麽要這麽傻,你本可以……”

    “少君,這是紅寧自己的選擇,怨不得任何人,要怪隻能怪紅寧的命不好,咳……”她劇烈的咳了起來,臉色蒼白如紙,子玉雙眼婆娑的瞧著她,指腹抹去她唇角的血跡,不忍怪罪,“你明明知道,我不忍要你死的,可你為何還要停下。紅寧,你既然對我無情,還要做這些幹什麽?”

    她躺在子玉的懷中,費力的扯開一抹笑,嗓音嘶啞:“紅寧雖是紅塵之人,但也懂情愛,少君不是紅寧的良人,卻是待紅寧極好……紅寧同少君說過,在人間的時候,紅寧為情所傷,一杯毒藥入腹了卻殘生。留在地府,是紅寧自己的選擇,墜入紅塵萬年,紅寧的心,早就麻木了。少君,你對紅寧的情,不是喜歡,而是惺惺相惜罷了。紅寧這樣做,是不想讓自己後悔……”

    “紅寧。”子玉擁緊了她單薄的身子,一滴淚墜下眼角,牽強的揚起唇角,聲音微顫:“紅寧,你就當答應我最後一件事,好不好。活著,我們活著好不好?”

    她無力的捧起子玉的臉,“少君,這次,便讓紅寧也任性一次,好不好?”

    “紅寧……”

    女子白皙的手從他臉廓緩然滑落,他緊張的撈住她的手,再低眸,懷中人兒已是香消玉殞,氣息全無。

    “紅寧!”

    我見她已沒了神識,心有惋惜的站起身。扶著門框離開時,肩上的傷口卻是遽然一痛,步子猛地頓住,令影慌忙伸出手扶了我一把,憂心忡忡:“君上,你沒事吧。”

    我捂住了傷口溢出的血跡,搖頭道:“無礙,隻是小傷罷了。”

    “屬下送君上迴去。”

    “不必了。”我推開了他的手,低聲吩咐道:“你留在這裏,送紅寧離開。”

    他靜了片刻,不解道:“君上您的意思是說?”

    我道:“她本性還不壞,死前已經有了悔意,等子玉離開後,你再命人將她的殘魂送去輪迴殿,交給沉鈺上君做主。”

    令影踟躕道:“屬下遵命。”

    積德行善,這實在不是我的作風,我這樣做也不過是憐惜她心存一片善意卻不得善終罷了。人間固然險惡,可哪有冥界寒冷孤寂,一入冥界,便隻能做鬼了。

    城主府果然傳來了有人劫獄的消息,可惜沒劫成,還差些將自己給搭了進去。梵瑛城主詔令已下,明日一早便要問斬了無心,且要當著眾城民的麵來行刑,可謂計劃周全。

    長安將那傷痕累累的男人帶迴了驛館,複命道:“屬下奉命去城主府打探,他便是冒險前去劫獄的人,隻不過城主府內高手如雲,他沒成功,險些丟了性命。”

    我撫著手邊一支桃花,淡淡道:“城主府內高手如雲,為何還要冒險去劫獄?你比我清楚府中情況,即便她救了你的性命,你要報恩,也不能這樣魯莽。”

    墨衣男子眉心緊擰,抬眸看我,“你怎麽知道……”

    我笑,“本官知道的,還有更多。那日城主雖然廢了你滿身修為,還差些讓你命喪九泉,但無心一直在暗中保護你,還用自己的修為幫你療傷,她現在要被斬首了,你當然會現身去救他。但劫獄這個方法,卻是愚蠢了些。”

    “我知道這個方法沒有勝算,但眼下卻是唯一的法子,她不讓我死,我也不能置她於險地。”

    “怪不得都說城主府中的侍衛重情重義,你願意為救她而不顧生死,其心可見。”指腹拂去花瓣上的一滴露水,我輕輕道:“本官有一個問題要問你,你若是迴答了本官,本官便有方法替你救下無心。”

    他動容,抬頭追問道:“什麽問題。”

    “兩萬年前,無心是怎麽進入城主府的,城主為何要讓她做自己的貼身侍衛?”

    “兩萬年前……”他低沉啟唇,“是城主將無心帶入城主府的,城主說她賞識無心的不懼生死,這萬年來城主一直將無心留在身畔,委以重任,可我卻覺得,城主對無心,並非是信任,而是利用罷了。城主信任無心,可從沒在意過無心的生死。”

    果然是城主,令影昔日便說過,城主對身畔這個女侍衛甚是信任,即便是與無雙公子獨處,也要無心侍奉在帳外。原來,梵瑛是這樣懲罰自己的妹妹。

    我從袖中掏出一封帛書,交由長安:“明日行刑前,將這封詔令送給無雙公子。”

    我沒想過要出手救人,但若縱容梵瑛真的將蔓零給砍了,日後這白雪城便無後繼之人了。白雪城千萬年來一直靠著神仙的氣息來支撐,沒有誰會比蔓零更適合做一城之主了。

    “屬下遵命。”長安雙手接過詔令,帶著無情退出廳堂。我施法幻化出那柄折扇,旋扇展開,扇麵上的一盞海棠花看似含苞待放,但卻遲遲沒有動靜。上一次,好像無心出現的時候它也有所反應了。梵瑛與蔓零,難道,山河圖在她們兩個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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