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的時候我已經嫁給了他一次,大婚的場景宛若昨日清晰映在腦海之中,明月皎皎,燭光搖曳,鳳凰花麗的驚豔,他照拂著我俯身跪下,幻術搭的喜堂高燃龍鳳燭,老神仙鏗鏘渾厚的聲音指引著我與他躬身叩首,耳畔有風拂過花葉的颯颯聲,三叩九拜做的齊全後老神仙方提著敬意道:“願帝後和睦長久,願帝尊庇佑我六合九州,歲歲太平。”

    他扶我起身,拂袖凝聲道:“退下吧。”

    老神仙是何時消失在我們麵前的,我全然不曉得,心中慌張的要命,似是有半點的動靜,都能驚著我。他揣度了甚久,也許是在想些什麽,玉手欲要揭開我的蓋頭,又不知為何,半道上頓了下來。我的心屆時已經提到了嗓門處,稍稍昂起頭。

    他默了會兒,沉聲開口:“是不是,漏掉了什麽環節?”

    我啊了聲?他道:“本帝是不是該先準備合巹酒?”

    合巹酒,這無妄府中雖是尊神的府邸,可也是常年空置,誰還會在府中儲著酒。他的手離開了蓋頭,廣袖垂下,我不清楚他下一步要做些什麽,亂了分寸得撈住了他的手,羞窘道:“你,你先掀了我的蓋頭。”

    “夫人,是著急了麽?”他故意在我耳畔散著靡靡之音,我紅透了雙頰,含糊道:“我,隻是悶得慌罷了……”

    他沉笑,玉指搭在蓋頭的一角,掀蓋頭的神情極為認真,視線前的最後一層阻礙也被撩起,他的手從我鬢角紅花處拂過,指腹遊走在我的臉廓,我看著他,他亦是用著溫潤如水的眼神看我,大手停滯在我的下頜處,良久,屈指勾住我的下巴,另一隻手臂環住了我的腰,添了力道便令我整個人都與他貼在一起。

    雖說這不是第一次成親,我與他仔細算算也是做了一百多年的夫妻,但他這樣深情對我,還是讓我分外激動:“君池,你……”餘下的話還沒有機會說出來便被他含進了口中,唇角間彌漫著他的溫情,此時的我本該迷糊的,可不知為何偏偏神智清晰的要命。他閉上好看的眸,柔情撩起我肩上青絲,甘甜迴蕩在唇齒間,像極了千年之前奈何從人間偷來的那瓶百花露……

    在人間能看見這樣美的夜色,實屬是百年難得一遇。無妄府處了個好地盤,在府外看星辰月亮,隻有咫尺之遙。鳳凰花開的本就豔麗,遇上了這樣好的月光,愈發嫵媚。我陪他坐在府外看月亮,靠在他的肩上道:“這裏的月色,真好看,比日月山的還要美。對了,鳳凰樹不是萬年才會開一樹花麽,這滿院子的花,你是怎麽做到的?”

    他道:“這山上的鳳凰樹,乃是草木神君所為,個中法子,你去問她便好。”

    草木神君掌管天下草木生靈,也怪不得這滿山頭的鳳凰樹,唯有她才有法子令其今日如數綻放。不過,想起了今日沒有見到木須神君,難道君池將他一個人丟在了人間麽。

    他見我沉默了陣子,便啟唇道:“月亮,好看麽?”

    我點頭,誠實道:“好看。”

    他勾唇道:“你喜歡便好。”

    涼風吹的我有些打冷戰,我揉了揉自己的額頭,攏緊了衣襟。他心思縝密的掃見了我這個動作,道:“冷了麽?”

    我輕輕嗯了聲,他便將我攏入懷中,寵溺道:“既是冷了,為何不進去?”

    我靠在他的懷中鼻子一癢便打了個噴嚏,聲音也有些沙啞:“我之前聽奈何說過,新婚之夜,貌似是要等很晚很晚之後才能入睡,說是人間的習俗,你也曉得這種事情我之前沒幹過,也不曉得真的假的……”

    他挑眉道:“你是在怪本帝當年沒有在新婚之夜入了洞房?”

    本是一句無心之話,被他這一曲解,倒讓我有些不知道如何接下去的感覺,囫圇看著他道:“啊?沒有啊,我的確是聽奈何說的……”

    他擒住了我露在袖子外的那截手腕,嘴角揚起好看的弧度:“你可知道,玉成來尋本帝的時候,說了什麽?”

    我搖頭,他道:“她說,你被本帝傷透了心,以為本帝不承認身份拋棄了你,傷心難受到要跳入輪迴境,還了本帝的一世深情。”大手捧起了我的臉,疼惜道:“這個問題,本帝在很久之前便想過,但本帝想,與其讓你一直惦念著本帝,不如,讓你不知道為好。可本帝終究是失策了,嫻兒,你有時候很聰明,聰明的讓本帝不知,該拿你如何是好。”

    我心虛的與他四目相對,弱弱道:“我,你不承認自己的身份時,我想過要等你什麽時候願意開口了再做打算,可今日,諦聽說的那些話,我也想知道真相……”

    “原來玉成的那些話,都是騙本帝的?”他神情平靜,眼中也沒有半點波瀾,我怕他責怪,趕忙真誠的握住他的手,誠懇道:“你別生氣,都是我不好,我不該用這種方法去逼你,我……”

    他不怒反笑,眯了眯鳳眸挑眉看著我心慌意亂的樣子,靜了會兒,道:“我記得,上次你同我說,想要給我生個孩子?”

    “……嗯。”我聞言一時頓了下來,他起身拉著我便往府中走,我愕然不知所措:“你,你要幹什麽?”

    他道:“恰好,本帝也想要個能繼承本帝衣缽的人。”

    我幹抖了半晌的唇角,無奈暗暗道:不過是想要個孩子罷了,幹嘛要說的如此好聽……

    適逢天上那場法會開的大差不差了,沉鈺便借機給我寫了份書信,信上詢問我諦聽是不是又在我這兒受了什麽委屈,那廂剛迴了九重天便將長清大神送給天帝的酒給偷喝個一幹二淨,重要的是那廂還借著醉酒的由頭,差點將兜率宮給砸了,這才致使今年的法會隻開了一半便被打斷了。

    沉鈺說他左想右想,冥界也沒有什麽人有本事將他給氣成這個樣子,唯獨想到了我時,他有些不大確定,畢竟我欺負諦聽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

    我讀完這封信之後大為感慨的給他寫了份書信,將我是如何拒絕他的事情給交代清楚,不多時,青鳥又銜了份書信過來,上書了抑揚頓挫的幾個大字:幹得好!

    這兩日窩在府中泡溫泉,不但將身上的皮外傷給掃個幹淨,甚至連我之前在人間受傷的疤痕都給治愈透徹。君池閑下來的時候也會陪我在溫泉裏泡一會兒,可我有些經不住他的美色,幾番有流鼻血的衝動。不過想想能和他這樣安靜的待著,也很是幸福,隻是不知道這種日子,究竟能維持多久。

    玉成偷偷求了木須帶她去人間遊玩,木須倒是巴不得能留玉成在身邊,一口便答應了下來,待我和君池迴到王府的時候正瞧見玉成帶著府中丫鬟在院子裏夠杏子,憐鎖捧了一隻竹籃子,籃子裏已備了半籃子杏子。

    “帝尊帶孟姑娘閉關修煉的這些天沒發生什麽大事,拂憶皇子來找過孟姑娘一趟,詢問了孟姑娘迴來的時日便離去了,還有便是,宮中的一位美人昨日莫名其妙的便歿了。雲書說,看樣子不是妖魔作亂,而是宮中貴妃身邊的那位女法師所為。”木須一五一十的將這兩日發生的事情告知君池,君池平靜道:“可還有別的事情?”

    木須道:“還有便是前兩日昆侖山那邊……”他刻意往我身上瞥了兩眼,我暫且還不明白他究竟想要說什麽,究竟為何要多看我兩眼,曉得他要避諱我,便假裝去看池子裏的錦鯉。

    君池沒有再追問下去,木須神君也換了話題訕笑道:“其實最可憐的還是雲書,我那兩日常常瞧見她偷著抹眼淚,三皇子救了一個女子,前次那女子與雲書一起蕩秋千,誰曉得秋千忽然斷了,雲書為了救那姑娘差點沒摔死自己,可後來那姑娘卻誣陷是雲書有心要傷她,拂憶耳根子軟,聽不得什麽耳旁風,就發火罵了雲書一頓,那姑娘在宮中不敢哭,昨兒可是拉著你家玉成哭了一宿。”

    哭了一宿這種事情,的確讓人心疼。我追問道:“那拂憶可有來找她?”

    木須神君攤手道:“沒有,是那姑娘天明的時候自個兒迴去的。”

    想來雲書對拂憶的執念也著實夠深,這樣都能放下心頭的傷,讓人佩服。

    玉成捧了盤洗好杏子來討好我,見了君池也在便歡喜的將杏子撂在桌案上,屈身一拜:“玉成見過少爺,少奶奶。”

    木須打斷道:“該是王爺,公主。”

    玉成摸了摸鼻子道:“我都習慣了,再說少爺少奶奶都沒有怪罪,你幹嘛多管閑事。”

    木須愣了一會兒,看樣子是被玉成的話給噎住了,緩了甚久才二話沒說拎起玉成就往後院拖了去。

    天色漸晚,他送我迴了廂房休息之後便自個兒也迴了西邊的廂房,玉成大抵是被木須拎出去逛了夜市,房中依舊是憐鎖在伺候著我,我有睡不著便看書的習慣,在人間的這些日子裏憐鎖也知曉了我的這些習慣,深夜中陪我看書亦是常有的事情,不過這丫頭最近或許是太累了,我這一卷書還沒看完,她便趴在了我的桌前睡得天昏地暗。

    我撂下書給她遮了一件袍子,沒有擾醒她,迴首之時卻見燈盞中火焰縈繞著兩縷靈力。

    木須不在府中,君池這個時辰約莫已經休息了,怎麽會有神仙在府外等候?

    我輕手輕腳的打開門,順著仙氣的來源尋了過去,但府門是敞開的,門外也無守衛,好奇心驅使著我前去一探究竟,可不想,探到的是個哭成淚人的仙女:“師尊,師尊她起了輕生的念頭,我等也是無能為力,二師姐將師尊救下來的時候,師尊口中喚的依舊是帝尊的名字,小仙鬥膽,不遵師尊的法旨,私自離了昆侖山,求帝尊,看在往日與師尊的情麵上,去見一見師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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