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看了眼天色,道:“正是,大人被困山洞中已有些時候,現在太陽下山,月亮就要升起來了。”

    我顧不得詢問他們如何找到了我,著急的提劍步伐匆忙,“餘下的事情交給你們處置了,我有急事,先走一步。”

    小黑小白不明的相視一眼,方要開口時我已駕了雲離來。君池說過他會在日落時迴來,現在若是不出所料,便該迴了客棧吧,我擔憂他尋不到會著急,加快了些腳上步伐,直奔長安而去。

    客棧前掛了兩盞紅燈籠,我有些好奇的推門而入,掌櫃的見我迴來後笑顏迎上來,“孟姑娘迴來了。”

    我道:“可有看見君公子?”

    他頓了頓,含笑道:“君公子迴來已經有些時候,如今和古月姑娘在後院……”

    我不明,“後院?”

    玉成正巧從樓上下來,見我身影後似極為緊張,“少奶奶迴來啦,我,我剛好沏了少奶奶愛喝的茶,少奶奶隨我上去嚐嚐。”

    我見她忙手忙腳的甚是古怪,又瞧見掌櫃那心虛的眼神,後院,後院如何?我將長劍交給了玉成,徑直朝著後院而去。玉成著急的喚了聲:“少奶奶,你別去啊……”

    初春之際,後院中倒是拔地生出了不少紅梅花,看來是用幻術特意造出來的,我抬手拂開了梅花枝丫,一抬眸便瞧見了紅色燈盞下美人紅裳起舞,眉心花鈿引目,梅花翩然縈繞在她的舞衣袖下,步步驚繁花,長發挽成個彎月發髻,金色簪珠叮當作響,修長的玉指宛若蘭花傲然綻放,翩若驚鴻。

    燈影灑在她的眉眼中,璀璨動人,而不遠處的那個俊美男子墨衣染香,玉冠下清冷容顏隱隱攜著柔情,鳳目微眯,風揚起一綹墨發,似是入了神。

    “少奶……”

    我抬手打斷她的聲音,是啊,如此絕美的女子,饒是哪個男人瞧見,不會動心。

    美人兒抬袖轉身,餘光掃見了梅花樹後的我,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笑意,足下的步伐並未停歇,每個動作都極其精美,拋出廣袖間身子倏然一歪,美人大失所色,身子亦是要摔下去……

    墨衣神尊被拉迴了神思,一個瞬間轉移便來到了美人兒身畔,接住美人的身子……

    我極快的轉過身,眼前朦朧,玉成臉色紅潤的看著我,怯怯開口,“大,大人,你……”

    其實我多麽希望剛才什麽也沒有看見,也許這樣,心便不會痛了。

    “大人,你要去什麽地方啊。”

    我頹然的逃開這一幕,沉聲道:“我累了,不要跟著我了,告訴他們,今晚我要閉關修煉,誰都不見,若是誰要硬闖,我拿你試問!”

    玉成頓住了腳步,攜著哭聲道:“啊?大人,你別嚇我啊大人。”

    倏然間我覺得自己便是個笑話,這樣匆忙的趕迴來,也不過是如了別人的心願。孟嫻啊孟嫻你可真是太傻了,他早已有美人在懷,何曾會想過你,何曾會想起長安街上的花燈。

    胸口間像是堵了一團灼熱,我惶然扶住牆壁,猝不及防湧了口血出來。

    “孟嫻,孟嫻你怎麽了。”諦聽自遠處看見了我,大步流星的趕過來,大手握住了我的胳膊,正巧便捂住了我的傷口,我悶哼一聲,他察覺到了我的難受,趕忙收迴手,展開手心,“血……”

    我拂開他的手,繞開他厲聲道:“本官要閉關,你不許跟上來。”

    諦聽曉得我從不這樣對他,驀然聽我如此,亦是怔了怔,看著我踉蹌上樓的身影遲遲開口:“孟嫻……”

    廂房內燭火勾勒出我的影子,我關上門下了結界,依著燭光坐了下來,褪下肩上衣衫,從桌案上拾起草藥敷在傷口處,臂上早已麻木,隻可惜,心口卻是冰涼的。

    “大,大人吩咐了,不允任何人進去,帝尊,帝尊您還是請迴吧。”

    “放肆,連帝尊也不允進去相見麽?”木須震怒道,“還不快開門!”

    玉成放聲大哭道:“若不是帝尊的話,大人也不會這個模樣,你們是神仙,所以可以任意欺負我們這些小鬼,大人想要自己靜一靜,不允任何人進去打擾,帝尊若是強行闖進去,玉成也沒有辦法,大人也沒有辦法,可是玉成想要問問帝尊,何故要幾次三番騙大人,騙玉成呢。”

    我扯下衣衫一角,替自己包紮好傷口。須臾便聽門外有諦聽氣喘籲籲的聲音,“玉成,你不必如此,我倒要看看,今日誰敢闖孟嫻這屋子!”

    窗外樹蔭婆娑,我合上衣襟,熄滅了一盞燭火。

    良久,他沉聲道:“罷了,她不願見本帝,本帝明日再來看她。”

    我有些好笑的握住茶盞輕抿一口,倒不是因為旁的,隻是笑我,太過癡傻。

    夜漸深,我站在窗前理著破損的衣袖,目光停落在樹梢上那一輪彎月,恍惚間想起了一句話,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然,神仙也是如此。凡人以為做了神仙便可滿足自己當凡人時的所有願望,其實好笑的很,神仙的悲愁,不曉得要比凡人還要所上幾千。

    一盞茶飲罷我握著空涼的茶盞兀自發愣,依著窗欞看月光。

    諦聽不曉得何時又迴到了我的門前,隔著一扇門同我說胡話,“孟嫻,你睡了沒……我知道你沒睡,你不就是看見了什麽不該看見的東西麽……其實也沒什麽,你不要如此傷心,看著你傷心我也挺傷心的。雖然我也不知道你是打從什麽時候喜歡上他的,我也很想去給你報仇,但是我打不過他啊。這若是旁人的話,倒還好說。孟嫻,你還有我呢,他不要你,你若是想要嫁人的話,我,我現在就去九重天求師父,讓師父將旨將你許配給我……”

    我看著月光,輕撂下茶盞,玉成支支吾吾的也不曉得在外麵說些什麽,須臾後未再聽見諦聽與玉成的聲音,我撫了撫額,木須神君立在門外道:“孟姑娘閉門不見客,那小神隻好站在這裏同孟姑娘說了。”

    緩了良久,他才道:“聽說孟姑娘受傷了,不知道傷的嚴不嚴重。”

    木須神君雖是太清宮的仙官,但平日中對我甚是關照,這諸天神佛中,我同他相識最短,也是最有話說。拂袖掃掉窗台落的殘花,我迴道:“勞木須神君掛心,隻是皮外傷,沒有什麽大礙。”

    “既是皮外傷,小神便也放心了,小神方才在房中聽聞到姑娘要閉關修煉,不見帝尊,可是帝尊得罪了姑娘?”

    這種擱著門喊話的方式著實有些費勁了些,但我這副樣子,也著實不好相見。“他,怎會得罪我,是我有些事情沒有想明白罷了,況且方才去華山有些乏了,覺得自己法術不算精湛,便想著閉關修煉一陣。”

    “姑娘可還想去長安街上看花燈?帝尊他,等了姑娘甚久。”

    我輕咳一聲,淺淺道:“不了,改日吧,帝尊奔勞了一日,也該歇息了。”

    木須含著笑意道:“姑娘究竟是關懷帝尊,還是生了帝尊的氣?”

    我不語,他便壓沉兩分聲音道:“古月上神扭傷了腳,此時正纏著帝尊不放,帝尊滿心掛念姑娘,姑娘可是放心,讓那孤男寡女相處一室?”

    孤男寡女,我有些心慌的嘴硬道:“他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和我何幹?”

    木須繼續道:“這關聯可是大了,帝尊若是和古月上神真的要孤男寡女度一宿的話,那姑娘趕明兒也便不必再迴冥界了,直接一道兒去太清宮喝喜酒了。嘖嘖,咱們帝尊好好一個神仙,便這樣毀了……”

    我壓製住心口的慌促,“他娶媳婦,和我何幹,我為何要去破壞人家的好事,他是帝尊,當年月香的婚能退,若是真娶了古月,也是他自個兒樂意,我何苦要去棒打鴛鴦。”

    木須淺笑出聲,“姑娘此言差矣,姑娘若是真的如此想,便不會生這樣大的氣了。姑娘何苦於要將對帝尊的感情藏著掖著,與其這樣難受,為何不讓自己過的舒坦一些。姑娘可還記得小神同姑娘說過什麽?凡事爭一爭,權當是為了自己的心。”

    “自己的心……”我抿了抿唇,沉默不語,他說的倒也是對,我喜歡君池,倒也不是假話,可我若是這樣簡單的就將君池拱手相讓,未免也太便宜她了些,她既是認定君池喜歡的是她,我為何要如此中了她的計策,給別人做嫁衣?

    “哎,老天不公,你說咱們孟姑娘,哪一點不如那個古月了,她不也就會跳跳舞討帝尊歡心麽……”他握拳在唇邊裝模作樣的咳了咳,一本正經:“那,既然孟姑娘已經打算放棄了,那小神也就不多強求了,畢竟緣分這事,強求不得。”

    門外他的影子轉身欲要離開,我長歎一聲,站起身子凝聲道:“玉成,替我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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