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慵懶抬眸,諷刺道:“就你,還想拿我入九重天,簡直自不量力!小丫頭,方才是爺爺我故意放了你,爺爺我動怒起來,可是很嚇人的呦!”眨眼之間他的身影一分為三,立在我的眼前,每個身影都各不相同,自然一時之間,也分不出真假,我揚起鞭子狠狠地朝那些影子抽過去,奈何被抽中的影子皆是化為雲煙,眼前的身影愈發的多了起來,稍稍有不慎得地方,便會被他傷到。

    鞭子掃過一眾身影,我承認這廂著實是有些功夫,至少如今我已經看的眼花繚亂,我收迴鞭子,隻好一個個試探,抬掌擊在那些影子的胸膛,拂袖掌心凝起靈力,朝眼前人蓋去。隻是未來得及躲閃之際,有一道光從我的身後打入身軀,我頓住了手上的動作,嗓中有燥熱湧出,踉蹌一步,噴出了口鮮血。背後凜然之氣拂開青絲,我強撐著身子的痛,旋身出掌直逼他的印堂,他手上匕首離我不過兩根手指的距離,我咽下嗓門中的腥熱,暢然開懷,看著他嘴角溢出的鮮血,笑道:“你還是失敗了。”

    紅衣染上了血色,我抬袖拂掉自己嘴角血跡,他的身軀從半空中跌落下去,狼狽不堪,捂住胸口臉色大白,“你到底是誰,怎麽會有這般厲害的功力!”

    我翩然落下,鞭子在手中化為飛花散去,“本大人乃是冥界忘川府司命,你殘害蒼生,本大人這便替蒼生做主,殺了你!”

    長劍尚且未被祭出,他便提起僅有的那些靈力隨風而逃。小黑小白疾步跟上來,欲要去捉拿,我抬手阻攔道:“不必了,他雖然被我打成重傷,但是你們還尚且不是他的對手。”

    轉身望去,漫天陰氣彌漫,我抬起掌心,彼岸花從掌心緩緩綻放,靈光葳蕤散去,驅散陰霾,魂魄被散去的那道靈光捆住了手腳,鬼差停下動作,俯身半跪待命,我同小黑小白道:“先將他們帶迴去,聽候發落。”

    黑無常拱手道:“是。”許是瞧見了我唇角的血色,擔憂道:“大人這傷?”

    我抬手道:“無妨,這傷我自會處理,你們暫且不必擔心我,先將他們帶迴去,交給判官為好。”

    小黑小白欲言又止,麵麵相覷,良久才道:“是,我等遵命。”

    陰差壓著一眾魂魄在我麵前化作幾道璀璨的光芒散去,我孑然一人站在原地,攏了攏肩上的披風,咳了幾聲,竟嘔出了一灘黑血來,我低頭看著掌心中黑色血跡,咬了咬牙:“這個妖怪可真是心狠手辣。”

    迴到客棧之時已然是二更天,我身子疲倦的倚在桌前緩了許久,恨不得將此生會的解毒法子都給用上一遍,奈何半點用都沒有,無奈之下唯有搶行運功逼出自己的毒血,隻是這個法子雖是可行,但太過傷身體,且照著此毒性來算,一日兩日根本無法清除體中毒素。

    或許君池會有辦法,但,他知道了定是會心疼的……

    他的修為該是留著解救蒼生,降妖除魔的,不能耗費在我的身上,或許,忍一忍便過去了。

    我合十雙手,強行提起身體中的靈力,逼著靈力遊走經脈,探索毒素所在。紅色熒光從我的指上散開,彌漫整個廂房,氣血逆行的效果固然好,但無疑就是太疼了,疼的讓人窒息。一口鮮血湧了出來,泛著黑色瘴氣,我扶著床欄,粗魯的擦掉嘴角血漬,繼續運功療傷……

    我醒來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聽著門外的敲門聲,我撫了撫沉重的腦袋,勉強裝作無事的模樣,步伐踉蹌的去開了門,他站在門外,看我眉眼間的迷離,關切道:“你的臉色怎麽如此蒼白?”

    “啊?”我心虛的摸了摸臉蛋,假笑道:“許是昨夜風太大,吹的有些不舒服,沒睡好罷了。”我握住了他的手,將他親昵的往屋子內拖,“你看,這是我昨日瞧見的一副畫,我覺得不錯就買了下來,雖說不是什麽大家之作,可瞧著倒也素淨,往屋子中掛,很怡情的。”

    我指著牆上的那副侍女采梅圖,笑道:“這畫上的女子,可真漂亮,若是世上真有這樣的人,那恐怕也隻能是神仙了。”

    他低眸看我,溫文儒雅:“本帝倒是覺得,你比她好看。”

    我一時語塞,低下頭,擰著袖子囫圇道:“是麽,我,我覺得其實我長得一般,咱們冥界最漂亮的人兒,便是冥王殿下了。”

    他扶著我坐下身,無意間瞥見桌案下生出了一朵彼岸花,伸手摘下,蹙眉問道:“它,怎麽會在這個地方。”

    “啊?”我身子一震,看著他手中的彼岸花大驚道:“可,可能是我這幾日練功練得太勤快了,氣息留在這裏太旺盛了,所以才會這樣吧……”饒是這個解釋牽強,但我總不能直白同他說,這是我靈力潰散,才會生出這些吧,我偷偷看他,他沉思不語,我誠惶誠恐的抬起他的手,皮笑肉不笑道:“你不信啊?其實我可以證明的啊,我原本就是一朵花,可隨意操縱這些東西,你看啊。”我抬起手掌撂在他的掌心中,閉上眼睛,紅色靈力在我倆指縫穿梭,我不疾不徐得抬起手,有花苞從他掌心生出,款款綻放,我眉飛色舞道:“你看。”

    他也總算是勾起了唇角,覆手散了花去,“本帝帶你出門走走,如今已快到午時,你想必也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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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歡喜點頭,雙手負在身後,偷偷捏了個訣將繚繞在屋中的氣息散個幹幹淨淨。鬆了一口氣後便鬧騰著要他帶我出去吃東西,好在他隻當我貪吃,未再多猜測。

    聽說宮中新皇登基,好是熱鬧,正巧昨日邊關傳來了捷報,說是常勝將軍出馬,將敵軍打的落花流水,京城這才有了生機,隻是傳聞中的那位常勝將軍倒是無人見過,聽說上一次被皇帝封為常勝將軍是在三十年前。皇宮新帝大赦天下,長安城中好不熱鬧,我與君池尋了個賣餃子的飯店止了腳步,老板娘歡歡喜喜的端了兩碗餃子過來,我拾起湯勺,胸口還有些隱隱做痛,他見我躊躇,便啟唇道:“可是不合胃口?”

    我聽罷搖頭,握著湯勺舀了清湯放入口中,他關切的瞧著我,良久才放心下。我心不在焉的喝著湯水,一陣風吹過,涼氣襲人,我放眼過去,入眼的倒是個青衣姑娘,那姑娘蒙著麵,如畫的眉眼勾人心魂,一襲青色繡芙蓉花的長裙高雅脫俗,骨子中還有些仙氣縹緲,彼時正拾著畫筆給婦人指上作畫,筆尖蘸了顏料,宛若遊龍。

    少頃,平地驚起了幾片落花,嫋嫋花飛,姑娘踏著花瓣而來,長袖曳地,仗著凡人肉眼不識妖鬼,廣袖拂過男子鼻尖,帶走兩縷精元,我握緊了手,方要凝起靈力,卻是忘記了昨夜太過傷神,身上的靈力大抵暫時被封住,強行運功恐是會動了魂魄。靈力遭反噬,我失力握住桌角。君池抬眸看我,拂袖散去仙力,我還在惶然,人群中的花妖驀然被仙氣擊中,連連後退了好幾步,我皺緊眉頭,目光尋覓至某一處,女子輕提羊毫,青光乍現,淺淺結成一個符印,捏指宛若蘭花綻放,斂了花妖的妖氣,再抬袖間,花妖已被女子的靈力封印在結界之中。提筆收了痕跡,她的手從婦人手背拿起,柔柔道了幾句話後婦人才起身告辭。

    我有些瞠目結舌,驚訝的看著君池,君池起身負手,眸光如掠三月春風,廣袖墨衣,豐神俊朗,看著婀娜而來的姑娘抿起唇角:“古月。”

    驀然聽見這兩個字,我心中一震,記憶極好的迴想起當日木須神君與白衣神女口中皆是提過的名字,她原來就是古月。

    我是第一次瞧見這樣精致的美人兒,眉若細柳,眸似繁星,白皙容顏上額角寥寥兩筆添上牡丹花開,棱角清晰,雙頰桃花紅,朱唇輕抿,見著他時嘴角挑起弧度,眼中似有三千桃花綻放,美目盼兮,麵紗從指間漂落,美人嬌柔,深情喚道:“君池。”

    原來這世上,不止我一人喚他君池,而眼前的這個女子,便是月香神女口中那位帝尊的心上人,其實這般看來,他倆倒是真的般配……心低若銀針紮了道傷口,撕心裂肺,我控製住自己不去看他們,不去想太多,握緊手指,凝視著腳下風吹落葉。

    “孟嫻,本君知你心性純良,但是有些事情本君還是要同你說,孟婆湯能令凡人忘卻前世今生,不必輕易泄露天機,但執掌忘川府,最大的罪過,便是會斷人姻緣,而你若是執意守在這裏,便要記住本君的話,唯一的法子便是固本守元,不可動情,你可知……孟婆的隕落,便是因此。”

    當年孟婆也是個二八年華的美人兒,聽說是愛上了一個神仙所以才會變得又老又醜,之後更是因為放不下對那個人的執念,沒能逃過天劫。閻君說在我手中毀掉的姻緣不計其數,已是天命難為,日後我若動情,唯恐是替別人做了嫁衣。

    誠然,我如今是真的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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