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許是君池這廂真的失了手,我本是在昏著的,倏然間覺得心口乍然痛入骨髓,血便也從心肺處湧了上來,好在君池及時撈住了我搖搖欲墜的身子,才免於我從床上摔下去。我抬起袖子拂掉額角汗水,腦袋中沉沉的,像是莫名空出了一塊東西。

    “疼麽?”

    我點了點頭,“是有些疼,方才我是怎麽了?”

    “本帝幫你將體重的毒逼了出來,已經無礙了,你方才隻不過是毒火攻心了。”他遞給我一盞茶,茶水中溢著藥香味,我不解:“這茶裏麵?”

    他道:“凝神丸,你怕苦,這茶水中有棗花蜜,不會太苦。”

    我恍然大悟,“哦。”接過他手中的茶盞,咬牙一飲而盡。茶水中雖然加了棗花蜜,可天界的藥丸未免分量太重了些,含進口中的那一瞬,竟還有星星苦澀。我皺眉呻吟出聲,他嘴角攜著似有似無的笑意,自我手中接過茶盞:“傻丫頭。”

    我不大樂意的皺鼻頭,“哪裏傻了,不過你這樣一說,我倒是想了起來,方才,方才,我好像是做了個夢,是什麽夢,現在也記不起來了,你說我是不是睡糊塗了。”

    他廣袖輕拂,朝著我遞過來一隻手,道:“暫且別想你的夢了,在你藥中動手的人已經查了出來,你打算如何處置?”

    我瞧著他那隻手頓了頓,隨之自個兒從床上跳了下去,攏了攏衣襟道:“不敢勞煩帝尊大人為小的操勞,小的自己可以下床。”

    他負手溫潤勾唇,繼續挑眉道:“夫君都叫了,怎麽,如今還介懷這個?”

    “我……”我一時語塞,竟不知道如何反駁才好,隻是沒有想到,麵前這個時常喜歡同我說笑的男人便是威風不可一世的君池帝尊……“那,在人間的時候不是權宜之計麽,我,我也是為了配合你隱藏身份罷了,你怎麽……”話至一半,我好似又想到了什麽。這廂今日,倒是有些奇怪。我輕步邁至他身畔,踮起腳將手背撂在他額頭上試了試,喃喃道:“你莫不是生病了吧。”順道兒探了探自己的額頭,輕聲念叨:“若非不是你有問題,那就是我有問題……你莫不是是個假的吧!”

    他壓下我的手,眉眼含笑,湊近我半步,吐息如蘭:“你覺得,本帝像是假的麽?”

    我被逼得後退了步,擰眉縮了腦袋,“倒也,不像是假的。”他挑了挑眉峰,鳳眸瀲灩,好看的容顏似還要逼近我幾分,我連忙開口轉移話題:“對了,你方才說是誰在我湯藥中動手來著,我在太清宮也不認識什麽人,也提不上和誰有仇有怨。”

    他聞言沉下臉色,恢複往常的默然,啟唇道:“前幾日給你熬藥的仙人,便是西海公主,本帝已經命玄清將她給帶了過來,你說,本帝該怎樣處置為好?”

    “西海的公主?”我沒有想過這件事會和西海公主有關係,往常還以為西海的公主隻不過是太過調皮了,沒想到她還真的生了害人之心,在太清宮這地方動手,我是該說她功夫不到家,還是太過單純好呢。

    “嫻兒。”

    他這一聲嫻兒徹底將我的神思從九霄之外拉了迴來,我迷茫的迴了個:“啊?”

    他道:“在太清宮對你下手,本帝必定不會輕饒,將她打入輪迴,受三世輪迴之苦,不知嫻兒以為這個法子可好?”

    “輪迴……”我昂起頭,看著他道:“這樣,會不會對她太殘忍了些,不如就將她遣送迴西海,她是西海龍王的女兒,你可不可以看在西海龍王的麵子上,不計較?”

    “你可知道,依著三界的規矩,她在太清宮為非作歹,該如何處置?”

    他突然這樣問我,我擰著袖子,搖頭:“不知道。”

    他眯了眯鳳眸,凝聲道:“該入斬仙台,削掉仙骨,再打入輪迴,永世不可為仙。”

    九重天上什麽都好,唯一讓人渾身打寒戰的便是規矩嚴苛,之前聽聞玄浮殿內有仙女打碎了一盞古燈便落了個魂飛魄散的下場,而如今這太清宮中,做錯了事情還能保住一條小命,全然是前輩子修來的福氣。

    “永世不可為仙。”我喃喃重複了句,他拂袖轉過身,淡淡道:“你現在可覺得,本帝對每個神仙都能同待你這般寬宏大量?”

    我吞了口冷氣,默然搖頭。他皺起眉頭,眸中清風明月,“你怪本帝,本帝都知道,隻不過,有些事,不知道,總比知道要活的更好。”

    我瞧著他的背影,不明不白的聽完他的話,滿頭霧水,方想上去追問什麽知道不知道,便被殿外的聲音打斷道:“求見帝尊。”

    是他身側仙官的聲音,彼時一同候在殿外的還有被木須安頓在禦膳房做事的西海小公主。

    他拂袖轉身,“進來。”

    容貌清秀的仙官帶著西海公主上殿,西海公主麵色蒼白的猛地跪下身,聲淚俱下:“帝尊饒命,長笙知錯了,求帝尊不要將長笙打入輪迴,長笙真的不知道那東西是藥引子,長笙雖然和孟嫻有些過節,可長笙從來沒有想過要傷了孟嫻的性命,帝尊明察,明察。”

    小公主不過幾千歲,尚且還是個幼龍,如此這般哭著,叫人難免看著心疼。

    君池負手背對著她,不動聲色。容貌清秀的仙官亦是跪下身來:“小神已經查明,長笙公主的確不知菩提葉乃是藥引,她一時意氣用事,還望帝尊看在長笙公主年幼少不更事的份上,饒過長笙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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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肆。”他嗬斥出聲,將我也驀然嚇了一跳,他素日溫柔,倒是從沒有見過他如此嚴肅的時候。

    仙官那廂已經惶恐低下頭,扣袖道:“小神失言。”

    小公主花容失色,委屈的伏在他麵前,淚珠子一顆借著一顆往下掉,“帝尊饒命,長笙真的是不曉得那是藥引,長笙隻以為那是普通的藥材,少一味,應是不會出什麽問題的……”

    “你!”

    我見他此次恐怕是真的被小公主給氣著,趕忙上前抓住了他的衣角,輕聲道:“帝尊英明神武,是不會為難小神仙的,長笙是無心之失,帝尊會寬大處理的對不對?”

    他低眸,眸光落在我扯他袖子的那隻手上,我自知失禮,怯怯的鬆開手,避開他的目光。

    不怕死的仙官亦是尋到機會附和道:“帝尊明鑒,長笙公主雖有罪,但不知者不怪,帝尊若是懲罰,玄清願替長笙公主受過。”

    貓膩,此事一定有貓膩!

    先是君池答應讓長笙留在太清宮,又是帝尊身邊的仙官給長笙求情,他們之間,一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看那仙官如此執著,恐怕已經是鐵了心要替長笙受罰,而君池對身邊人向來寬大為懷,譬如那個不知天高地厚得的木須神君,他能放他們一馬,倒也有了幾成把握。

    良久,他才拂袖下令道:“長笙即刻起削去西海公主的身份,交由玄清看管,不可踏出太清宮半步。”

    他削了長笙公主的公主身份,這個做法,讓我說何為好呢。玄清,就是那個為她求情的仙官?

    廊前風吹菩提落,我隨在他的身後,低頭想了許久,負手抬腳踢起幾片落葉,“君池,若是日後我也得罪了你,你會不會也削了我的品階,罰我來太清境做掃地的仙女啊。”甚早前我便聽說過,三界中唯有天帝與三清聖境中的尊神可以掌天地六界九官的品階,而神仙的品階升遷也都是他們做主,君池帝尊便是三清至尊,拿人神階也是一句話的功夫。

    他道:“這便要看你如何個得罪法了。”

    如何得罪法,我含糊了陣,舒了口氣道:“方才給長笙求情的那個仙官,他和長笙是不是有什麽關係?他如此緊張長笙,倒不像是陌生人……”

    他倏地頓下步伐,轉身看我,明眸幽深,“為何要替她求情,她傷了你,本帝為你做主,不好麽?”

    我不知該說些什麽,縱然我也不是什麽慈悲為懷的神仙,隻不過是覺得她還是個少不更事的丫頭罷了。

    他抬袖驀然攬住我,大手搭在我的肩頭,看著廊前簌簌落花,啟唇沉沉道:“你可知道,本帝總擔心,你性子太軟,容易受了旁人欺負。本帝在你身邊的時候,尚能護你一時,若本帝不在,你該如何。”

    我怔怔的被他擁在懷中,竟覺得他輕然的兩句話中,夾雜著些許傷懷,可堂堂帝尊,本不該有這種感情的。我抬起自己的手,亦是搭在了他的後背,牽強的扯開嘴角,“君,君池,你說什麽呢?”

    他闔目,沒有搭理我的話,隻是靠在我肩頭將我往懷中攏了攏。

    大抵是被他抱的習慣了,我沒有反抗,安靜的留在他懷中,陪他看著簌簌庭前落花——

    木須是在兩個時辰後迴到九重天的,歸來時原本想到我殿中喝茶來著,卻無意間撞見了君池帝尊在我殿中賞著草木神君剛遣人送來的奇花異草,順便同我說了西海與玄清的那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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