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蘇雨忽然覺得,幾天不見,王郎中好像變得有點滄桑了。


    這段時間,因為姚蘇雨沉迷於翻閱古籍,便沒再關注外麵的事情。


    “你有事就直說,千萬別嚇我!是仁濟堂出事了,還是種植牛痘一事出了差錯?”


    種植牛痘一事,自從交出去後,姚蘇雨就沒再過問了。


    一是因為姚蘇雨不太想跟太醫院那幫人打交道。


    二是因為這種於民有益的事情,如果由朝廷來推動,無論是人力物力財力,還是此事的普及度和大家的接受度,都會比姚蘇雨自己去推動要好得多。


    可是這種能名垂青史的事情,太醫院那幫人自然要搶破頭。


    畢竟此事已經在聖上麵前掛名了。


    等此間事一了,加功進爵自然不在話下。


    但是當初在姚蘇雨糾結,要不要把精力放在種植牛痘一事上時,楚廉就勸姚蘇雨:


    “你若是加入進去,自然能帶領他們更快更好的完成這次普及種植任務,但弊端也很大。”


    “有什麽弊端?”姚蘇雨直白的問道。


    楚廉把這件事情掰開碾碎,講給姚蘇雨聽,


    “你加入進去後,這些太醫必然會把你當成最大的敵人,生怕你這個東廠督主夫人搶走他們的功勞。”


    那麽,在推進種植牛痘這件事情當中,這些善於內鬥的人,可能就會把重點放在如何針對姚蘇雨上。


    每天冥思苦想的事情,不是如何推進種植牛豆的計劃,而是如何將姚蘇雨從這個隊伍中踢出去。


    人的精力就這麽多,要是放在耍小心機上,哪怕姚蘇雨有能力,有時間,也有手段跟他們鬥。


    可是這對於那些要種植牛痘的小孩來說,是不公平的。


    萬一因為這些太醫的疏漏,導致中間出了差錯,最後吃虧受害的,還是那些孩子,他們也太無辜了。


    與其這樣彼此逗的跟烏雞眼一樣,還不如姚蘇雨退一步,不去跟他們爭這些虛名偽利。


    姚蘇雨仔細想了想,覺得楚廉說的沒錯:


    “但如果讓我完全撒手,不管這些事情,讓那些太醫自行發揮,我又放不下。”


    畢竟姚蘇雨也是個有責任心的人。


    所以姚蘇雨當初就和王郎中商量,把王郎中推出去當她的代表,同樣也是所謂的技術支持。


    畢竟在種植牛豆這件事情上,是姚蘇雨最先提出來的,也是由姚蘇雨最先實驗的,而王郎中全程都跟著。


    比這些平日裏隻知道在後宮內,給嬪妃開太平方的太醫有用多了。


    畢竟這些太醫之前,完全沒有接觸過這件事,再加上可能心裏也有點不服姚蘇雨,萬一陽奉陰違,那就不好了。


    而且當初,楚廉也很認同姚蘇雨這個做法:“你是東廠督主夫人,自然不需要這些名聲上的堆積。


    但是王郎中作為仁濟堂的執掌人,若是把他推到人前,讓他在種植牛痘這件事情當中博得一絲名聲。


    這對於他個人和整個家族,都是十分有利的。


    而且他是你的跟隨者,同樣也可以在這件事情當中充做你的耳目,幫你盯著那些太醫,以免他們故意從中搗亂。”


    姚蘇雨想了想,確實是這個理。


    從當初沒人支持的時候,王郎中就義無反顧的跟著姚蘇雨到處義診。


    總不能現在有了好處,能在聖上麵前掛名了,她自己退,還要帶著王郎中退?


    這對王郎中而言,也有點兒不仁義。


    畢竟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姚蘇雨那樣,不在意這點名聲。


    所以姚蘇雨就親自力薦,將王郎中塞進了由太醫院組成的種植牛痘隊伍當中。


    可王郎中現在突然找上門來,姚蘇雨的心立刻就提了起來:


    “到底是哪一邊出了事?你快說呀,別吞吞吐吐的,咱們都這麽熟了,有什麽話不能直接說嗎?”


    王郎中深深的看了姚蘇雨一眼,像是下定了好大的決心,終於開了口:“是太醫隊伍那邊出事了。”


    “快說啊,別故弄玄虛!”


    “小姚大夫,你也知道太醫院的有品級的太醫,也就那麽些,多的是下頭的醫學子。


    我們一開始的分工,是幾個太醫為一組,再帶領下麵的醫學子,去到不同的鄉鎮村子裏,給他們種植牛痘。”


    但問題是,王郎中就一個人,他也沒有辦法分身,跟著這麽多人一塊兒出去。


    所以在王郎中沒有看到的地方,就出了大事。


    “你之前千叮嚀萬囑咐,說從牛痘上麵取汁液,才是這項技術的難中之難。


    我已經在出發之前。跟他們講了很多遍,要點和注意事項了,可是有些人偏偏還是做錯了……”


    王郎中深深的歎了一口氣,他都是半截身子埋黃土的人了,所以有些話沒說的那麽難聽。


    但姚蘇雨一聽就知道,既然王郎中已經囑咐了那麽多遍,還有人做錯,那肯定是這些人覺得王郎中人微言輕,不配當他們一時的師傅。


    所以對於王郎中說的那些話,全都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就當是一陣風刮過,對他們一點用都沒有。


    姚蘇雨手心冒汗,微微有些發抖:“所以現在的後果是……”


    “有一個村子裏的孩子,集體高燒不退,甚至有一個三個月的嬰兒沒熬過去,已經……夭折了。”


    說到最後三個字的時候,王郎中的聲音都在哽咽。


    年過半百的人了,這半輩子走來什麽風浪沒遇見過,可是一個剛剛出生不到三個月的孩子,就這麽夭折了。


    哪怕跟他沒有一絲一毫的血緣關係,可依舊讓人無比痛心。


    姚蘇雨也是如此,他甚至歪了一下身子,捂住了心口。


    “我錯了……”姚蘇雨的表情十分悲痛,“是我的錯,我當時不應該為了避免麻煩,就從這件事情當中完全退出去。


    你隻是一個普通的民間郎中,你說出去的話,他們不會認真聽的,但如果是我去說就不一樣。”


    哪怕東廠督主夫人這個身份,容易被人唾棄,買賬的人並沒有那麽多。


    但是姚蘇雨把楚廉當令牌,去嚇唬那些太醫總是可以的。


    如果有太醫不認真聽講,或者不按照姚蘇雨的吩咐去做,姚蘇雨隻需要說一句:


    “若是閣下不服的話,那我就讓楚大人來跟你們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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