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得了吩咐之後立刻去辦。


    姚蘇雨好奇地問道:“你們東廠人才濟濟,難道連個驗屍的都沒有嗎?”


    楚廉搖搖頭:“非也。”


    “那為什麽還要朝外人借?用大理寺的人,難道就不怕他故意隱瞞關鍵線索,阻撓你破案嗎?”


    “這件事已然沒有最初這麽簡單了。”


    楚廉趁著時間還早,便好為人師的給姚蘇雨分析了一下這件事。


    “你覺得桑樹春蠶一夜之間皆數死枯這件事,最開始是衝著誰去的?”


    姚蘇雨不禁正襟危坐,決定代入一下嫌疑人思維,分析作案動機。


    “那這可能性就比較多了,我說幾個最典型的。”


    楚廉好整,以暇的看著姚蘇雨:“說說看。”


    “最直接的一個,就是這個人跟柳管事有仇,所以他要破壞掉柳管事是賴以生存的東西。”


    是個人都知道,如果這些樹木枯死,就管事就有無法推脫的責任。


    砍頭都是輕的,搞不好還會連累一家老小。


    楚廉點了點頭,他一開始確實也是這麽想的。


    所以,“我一開始的調查方向,就是在追查柳管事平日裏是否有仇家。”


    姚蘇雨迅速會意,“但是他現在一死,反而就能證明幕後之人並不是為了針對柳管事,而破壞桑樹與春蠶。”


    如果是針對柳管事的話,根本就沒有必要再殺人滅口,這簡直就是多此一舉。


    因為這個人根本就不用他殺,隻要皇帝開口,柳管事的腦袋是保不住的。


    “而柳管事一死。也間接的排除了第二種可能。”楚廉沉聲說道。


    那就是皇後當初所猜測的,幕後之人破壞親蠶禮,是為了在民間製造輿論,讓百姓覺得這是一件不祥的事情,繼而影響皇帝的聲望。


    姚蘇雨先是不解,但是她仔細想了想,立刻就明白了。


    “如果是為了讓百姓相信這是天罰,繼而讓皇帝失去民心的話,幕後之人會努力把這件事情,做得更加神不知鬼不覺,爭取無比玄幻。


    而不是讓人覺得這就是人為的,所以柳管事是萬萬不能死的。”


    隻要柳管事一死,大家就會覺得這其實就是個人為的案子,而不是天罰。


    這裏麵的事情疏通了,但姚蘇雨還是不明白,“這跟你問大理寺借人,有什麽關係?”


    “這就是你我身份的不同之處了,你在分析這個案子的時候,這就單單隻是一樁案子,你隻需要根據線索去推測兇手。”


    但是輪到楚廉這個身份,作為東廠的督主,被圈在錯綜複雜猶如蜘蛛網一般的人際關係當中。


    他所要做的,已經不隻是找兇手了,更要防止有人利用這件事情來攻擊他。


    “現在皇莊的事越鬧越大,既然我已經無法輕輕鬆鬆的把這件事情摁下去,那就隻能越鬧越大,把其他人也帶進來。


    隻有所有人都身在此案中,他們才會自顧不暇,而不是趁著我一門心思破案的時候,在背後給我使絆子。”


    若是既要躲著鳴槍,又要防著暗箭,還得抽出心思來查案,即便楚廉能顧得了,那也會十分頭大。


    姚蘇雨聽完以後,感覺腦袋都是懵的,“這也太複雜了吧?”


    官場啊,果然不是普通人能混的。


    “看來還是學醫最適合我,救一個人活一條命,能給我最直觀的迴報,讓我看到我做這些事情是有意義的。”


    而不是跟這些人鬥心眼兒玩詭計。


    楚廉聽見姚蘇雨這麽感慨,不由得鼓勵了她一番,“好好學醫救人吧!”


    當一個簡單幹淨純粹的人,這也是楚廉能容忍姚蘇雨偶爾頂撞他,對他發脾氣的原因。


    身在深淵,滿手血腥的人,自然無比向往光明與純粹。


    用完早膳,楚廉就讓手下備馬,他要立刻趕往皇莊。


    等楚廉走後,姚蘇雨先是百無聊賴的呆在院子裏,發了好一會兒呆,然後去看了看流鷹。


    “謝天謝地,你這傷口恢複的還算不錯,肉已經長合了,接下來這段時間就是要多休息,動作不要太大幅度,小心崩開傷口。”


    流鷹看到姚蘇雨後十分激動,甚至要下跪給她磕頭。


    “夫人的救命之恩,屬下沒齒難忘,以後……”


    嚇得姚蘇雨連忙摁住流鷹的肩膀,“別別別,可千萬別亂動,也別說這麽嚴重的話。


    剛剛才囑咐完你,不能有大幅度的動作,你真是一點兒都不把我的話放在心裏。”


    “也別說什麽救命之恩,我隻是幹了一個醫者應該幹的事情而已。


    如果你滿身是傷的躺在我麵前,我卻無動於衷,那我真是要唾棄我自己了。”


    姚蘇雨說話時,一轉身看到府醫正要進來,又補充道:“而且你若是想感謝,最要感謝的人還是周府醫。


    你受傷的這些時日,他可是日夜關心掛念,幾乎是片刻不離的照顧你。要是沒有他,光憑我的話,你的傷口也不可能好的這麽快。”


    姚蘇雨在現代修的是中西醫結合,但是姚蘇雨在現代所能學到的中醫書籍,無一不都是前人的智慧結晶。


    所以在開方用藥這方麵,姚蘇雨不得不承認,周府醫比她更熟悉厲害一些。


    周府醫實在沒想到,姚蘇雨竟然這麽謙遜。


    作為一個親眼看著流鷹從高燒不退、命懸一線,到最後轉危為安的人,周府醫比誰都清楚,姚蘇雨在其中的作用有多大。


    “楚夫人,您這麽說可真是折煞我了。若不是您果敢出手,縫合傷口,我就是給流鷹開再多的藥都沒用。”


    兩個人互相吹捧誇讚了一番,誇到最後姚蘇雨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就找借口先走了。


    而周府醫當著姚蘇雨的麵誇完她還不夠,還要迴去跟自己的師兄弟,和其他好友同行誇一誇。


    “你是不知道楚夫人的那一手縫合之術,簡直是活死人肉白骨,我從未見過比她還厲害的人。”


    “若不是男女有別,我怎麽著也得厚著臉皮求上一求,讓楚夫人講給我聽,哪怕是拜她為師我都願意。”


    ……


    周府醫誇的時候,的確是真情實感的誇,但是他誇的越厲害,別人就覺得越不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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