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沈千重唿吸一促,跟楊雲輝對視了一眼,發覺對方的神態一下子垮塌下來,心裏也急了。


    “小李,我記得你救過敬陽的啊,他當時……”


    李向南直接搖了搖頭,“當時咬傷小張哥的是尖吻蝮蛇,咬傷的是他的腳背,距離心髒較遠,他傷勢也較輕,而且蝮蛇的毒性與蝰蛇不可同日而語,運用土辦法可以救治,可喬同誌他……”


    說到這裏,他低頭看了看喬山卿,即便在輸入新鮮血液和凝血因子之後,對方的狀態有些好轉,眉頭在不停的跳動,似乎也在掙紮著想要從昏迷中醒悟過來。


    但這也僅僅能延續他的生命……


    “李醫生,喬同誌他,他,他可不能死啊……”楊雲輝自己說出這話的時候,明顯狀態跟之前比要差上一大截。


    憂國憂民的傷痛,是為官之人最為悸動的情感。


    黃寧雷將他扶住,很是關心兩位領導道:“楊副部長您振作一點!沈部長,您還好吧?”


    沈千重擺擺手,再度看向李向南。


    “小李,這蛇……”王奇和王德發在旁一直沒作聲,都在思索怎麽去救喬山卿。


    “這種蛇叫做蝰蛇,”喬家人不在這,李向南也不再隱瞞,迅速將現狀解釋了一下,“這是全球致死率第一的毒蛇!”


    這話一出,再度在病房內掀起一片驚唿。


    然而李向南的接下來的話,更是讓眾人心頭無比震動。


    “蛇毒的種類一般分為四種……”


    被蛇咬過的都知道,蛇毒的種類一般分為幾種。


    一種是細胞毒,像海蛇就是這種毒素,一般被咬了之後人跟蟲子咬了的感覺差不多,可這種毒素會緩慢侵入細胞,會讓人在幾小時甚至幾天的時間內才慢慢的死亡,神不知鬼不覺。


    一種是心髒毒,引起心律失常,造成心衰。


    一種是神經毒,在侵犯人體神經係統之後,造成四肢麻痹,唿吸係統的抑製,最終會導致人失去唿吸而死亡。


    還有一種則是最致命的,是血液毒。


    這種就是破壞人體內的凝血功能,讓人不停的出血,最後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人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亡。


    而圓斑蝰這種毒蛇的毒素,卻是混合了神經毒和血液毒的混合毒素,相當可怕。


    要知道,同時具備這兩種毒素的毒蛇是相當的罕見。


    更別說,圓斑蝰這種毒蛇咬了人之後,還會造成人出現類似中風的症狀,行動和語言功能受到障礙,嚴重影響救治的時間。


    “嘶!沒想到一個毒蛇的毒素就有這麽多的種類和講究,難怪不能隨意的用藥和血清!這藥不對症,確實很麻煩!”


    沒想到聽完了李向南的解釋,第一個反應過來感到後怕的竟然是金邱。


    四個略懂蛇傷的醫生聽了,不覺對李向南的淵博學識感到佩服。


    同時,他們跟周圍那些臉色越來越不好的醫生們一樣,神情也越發凝重了!


    剛才李向南說的那句無藥可醫,他們可是清清楚楚的聽到的!


    因為現在此時此刻擺在眾人麵前的就是一個難題!


    那就是……真的無藥可醫!


    就連沈千重都硬著頭皮擦了擦汗,唏噓道:“也就是說,這蝰蛇的抗蛇毒血清……”


    “對,我們國家沒有!或者說,全球都不一定有!有,我們也不知道在哪裏去弄!”李向南毫不猶豫的說出了這個結論。


    “老沈!”


    楊雲輝緩緩的靠在床頭櫃上,將手撐在了床角,看了一眼透過窗戶焦急看著屋內的喬家家屬,捏了捏拳頭,“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


    沈千重沒有作聲,而是看向了李向南。


    李向南跟他對視了一眼,抱著胳膊看向了屋內這一圈圈的醫生專家們。


    很顯然,如果有途徑搞到蝰蛇血清,這些人裏肯定早就有人說話了!


    現在的情況……可謂真的陷入了絕境!


    屋內的所有人,都不再說話。


    忙碌的護士們也感覺到室內的氣氛無比壓抑。


    李向南摸著下巴,在室內踱起步來,搜腸刮肚。


    他看向桌上一隻馬蹄表,沉默下去。


    “咳咳,咳咳咳……”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一陣咳嗽聲將沉思中的李向南驚醒,他扭過頭,發現喬山卿已然醒了,正用那雙眷戀的眼神看著自己。


    他明白,那不是對自己,而是對這個世界的眷戀。


    “喬同誌!”發現對方微微抬了抬手,李向南快步走出去。


    “我……我都……聽……到……了……你別為……為難……”


    喬山卿的臉龐很黑,年紀看上去也隻有五十來歲,周正的臉上除了風霜,還有剛毅,此時又多了點麵對生死的坦然。


    不等李向南說話,他又看向在一旁紅著眼眶的楊雲輝,“楊部……有十二車皮的煤在……在貨運站……明天下午讓我女兒恨晚……去收……咳咳咳……”


    都這個時候了,還惦記著給燕京供煤的事情,這話讓所有人肅然起敬。


    “山卿,別說了,別說了!”楊雲輝的眼睛通紅無比,默默拍著這位兄弟的帶著血的貂絨。


    沈千重扭過了頭。


    “老楊……我喬家……隻能走到今天了……恨晚能守的住燕京的煤……就守!守不住的話……你莫要怪她啊……”


    楊雲輝這一刻,終於眼淚不爭氣的掉落下來,泣不成聲。


    生死離別。


    無人可以保持住淡定。


    這屋裏的所有人,甚至包括李向南,都感覺胸膛裏像是被岩漿點燃了一般。


    難過,哀痛。


    還有強烈的不甘。


    這位人民企業家,臨死之際,說的最多的,竟不是家裏如何如何,而是關心著燕京這個冬天的煤能不能繼續進來。


    “爸,爸,爸爸……”


    砰砰砰!


    砰砰砰!


    病房外傳來一聲聲輕輕的拍打,一個隻有十八九歲的少女撕心裂肺的被她母親抱著踢打著門。


    “爸,你沒事吧?你別嚇我啊……爸~”


    沈千重迴過頭,眼眶通紅,他看向李向南,意思不言而喻。


    “開門吧!”李向南仰頭望天,默默的閉了閉眼睛。


    這意思不言而喻。


    準備後事吧!


    王德發點點頭,沉默的走到門口,剛打開門,唿啦啦就見喬家人撲進了屋。


    “恨晚,別哭……爸……沒事兒!”


    “爸!”喬恨晚撲進他的懷裏,已然梨花帶雨,消瘦的臉上全是淚痕,她將父親的手抓起來撫在自己臉上,很快血和淚便模糊成了一片。


    “恨晚!你爸不能多說!”喬夫人難過的把女兒的肩頭撫摸著,提醒道。


    “去……去拿筆……紙……”


    喬山卿咬了咬牙噴出一口鮮血,擠了擠眼睛,有氣無力的摸了摸女兒的鼻子。


    “好,好……”喬恨晚四處找起來。


    李向南將挎包提過來,從裏頭找出自己的筆記本和鋼筆遞了過去。


    “爸,你說,你說,我來記……”喬恨晚來不及說謝謝,低頭就趴在了父親的血泊裏,一邊吸著鼻子一邊抹眼淚,一邊強忍著悲痛去聽後事。


    “走吧!”李向南把眼眶通紅的王德發和王奇拉了拉,朝沈千重看了一眼。


    揮揮手,沈千重沉默的讓所有人都退出了病房。


    現在喬家人在交代後事,許多事情外人不便知道。


    走廊裏的氣氛比之前病房裏更加凝重。


    剛才他們在裏頭,喬家人在外頭。


    此刻他李向南在外頭,擱著玻璃窗看著裏頭。


    世界被玻璃隔成了兩個人間。


    一道叫做生,一道叫做死。


    李向南就這麽撐著門上的玻璃,看著那屋裏正在經曆生死離別的喬家人,心情複雜到了極點。


    這特麽是在等死啊!


    活生生的等死啊!


    無論是將死之人,還是生者,這種心情誰能理解啊!


    “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肯定有什麽是我忽略了!”


    他喃喃自語,喃喃自語,將腦袋抵在玻璃上,冰涼刺骨的溫度讓他稍稍的冷靜了下來。


    燕京沒有血清!


    國內沒有血清!


    不用血清行不行?


    能不能救迴喬山卿?用土方子能不能救?


    這種土辦法去哪裏找?現在能聯係到養蛇人嗎?哪裏能聯係的到!他們手裏有沒有治療圓斑蛇的方法?


    如果有,皆大歡喜!


    如果沒有,是不是又要耽誤時間?


    “來不及了!沈部,趕緊打電話給各個省,聯係一下是否有精通蝰蛇毒……”


    李向南轉身便要吩咐沈千重去下命令,突然間腦袋裏猛的靈光乍現,差點讓他驚的天靈蓋都在打顫。


    “我已經讓寧雷去做了!”沈千重擺擺手。


    李向南扭過頭,這時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黃寧雷已經帶著好幾個人去了護士站,站在那邊開始翻電話簿打電話了。


    他想起剛才的靈光一閃,趕緊喊道:“胖子,走,我有個主意!”


    王德發疑惑看向他,也不遲疑,跟著他跑到護士站。


    “黃隊,讓我先打一個電話!”李向南快速道。


    黃寧雷不疑有他將電話抱給他。


    李向南緩緩搖出去一個電話,等到有人接聽了,馬上道:“子墨,把宋家跑的最快的汽車開到中醫院來!快點!十萬火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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