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穆雲熙去了何處?適才他收到了一份消息,急急趕到了濟南城最大的綢緞鋪,鋪裏的老板正等著他,見了他,立即將他引入了內室。

    “穆大人......"

    "有什麽消息?“穆雲熙開門見山,抬臂止住老板施禮。

    老板這才說道,”就在一個時辰前,我無意看見一個荷包,上麵的刺繡正是雙麵繡。“

    穆雲熙目光一亮,“確定?”

    老板道,“雙麵繡在濟南城本就少,手藝好的更是沒有幾個,而那荷包的針法與大人拿給我樣品的針法一模一樣,我可以肯定,他們出自一人之手。”

    說完,將那樣品拿了出來,遞還給穆雲熙,那是幔帳一角,穆雲熙從祥和綢緞鋪取得。

    原來這幾日,從脂胭鋪裏迴來,他便調查濟南城的各綢緞鋪,隻為一個猜測,如今看來,這猜測對了。

    心裏鬆了口氣,嘴角掛出淡淡的笑容,“真讓她說中了......”

    “大人說什麽?”

    “沒什麽。”穆雲熙迴過神,“攜荷包的人可知是誰?”

    “此人大人也應該認識,正是巡防營裏金爺。”

    穆雲熙微微一驚,“男子?”

    老板點點頭,“我問過金爺,這麽好的手藝是誰繡的,他隻笑答是一女子,別的不再說了。“又道,”他今日到我店裏來是買綢緞的,像是要送給那位姑娘。”

    穆雲熙點點頭,將樣品收入杯中,“此事,不可讓他人知道。”

    “是,是。”老板連連稱是,再送穆雲熙出了門。

    再說那金爺,全名金達,此刻正下了值,在營房裏換衣衫,走進幾位同僚,看了他的著裝,笑話道,“金爺,今晚還去看戲。”

    “不去。”

    “為何?”

    “你傻呀。”另一同僚笑道,“你看他這裝扮,還不是會媳婦去。”

    幾人哄笑,金爺也笑,不反駁。

    ”我說金爺,你到是說說看,這是媳婦漂亮,還是那名角唐賽兒漂亮?“

    眾人湊趣調侃。

    ”去,去。“金爺白了他們一眼,“這能比嗎?當然是......”

    “是什麽?”

    金爺想了想,到有些不好意,“媳婦漂亮,唐姑娘隻是戲唱得好。“

    ”那你還天天跑去看戲?“

    ”這不是......“金爺扭捏道,”媳婦不在家嗎?“

    眾人再次大笑出聲。

    又有人說道,”金爺,你可別媳婦媳婦的,這不都沒娶進門嘛,你不快些,小心媳婦跑了。“

    “她敢!”金爺作勢狠道,其實眾人誰不知,他耳根子軟,性子軟。

    “她若嫁了別人,你能如何?”

    “我......打死她。”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連推著他快走,小心媳婦真跑了。

    金爺罵了幾聲眾人,臉上堆著笑走出營房,但見領兵領著一人走了過來,金爺趕緊退至一旁,未想那領兵見他,喚他上前。

    “金達,錦衣衛的穆大人找你。”

    金爺趕緊施禮,穆雲熙將他上下打量一番,目光留意到他腰間的一個荷包,“我有一事要請你幫忙。“

    金爺一怔,”屬下願聽大人吩咐。“

    穆雲熙抬抬手示意到外麵說,然後又朝領兵點點頭,帶著金爺離去。

    金爺一路著摸,他能有什麽事幫得上忙的,自己幾斤幾兩,他曉得,無非是靠著姨母謀得了一個巡防營的差事,怎麽就得穆大人看中了?又想到穆大人是厲害人物,莫是自己犯了什麽事?可左想右想,他也沒犯事呀。

    直到穆雲熙將他帶進一茶樓。

    ”你是黃忠妻子王夫人的遠方親戚?“穆雲熙開口問來。

    ”是,是。“金爺迴過神來,笑道,”也不是很親,有一點點親。“暗忖,莫是他走後門的事不妥,又道,“是我求著姨母才得了這份差事,不關姨母的事,是我死皮賴臉的。”

    穆雲熙聽言瞟他一眼,見之前,他打聽過此人,雖然有著這麽一層關係,但平時為人還算和善,也未做過作奸犯科之事,對同僚也好,麵由心升,這般看來,確也如此。

    “那你與你姨母可親?”穆雲熙又道,“放心,例行公事,黃大人不幸病故,留下孤兒寡母,幾位妾室鬧著分家,鬧到了公堂上,讓我為她們作主。”

    穆雲熙胡編亂造,金爺也不細想,一個堂堂錦衣衛會為過問這等家事?

    金爺頓時激動起來,“什麽,幾個妾室還鬧著分家?她們有什麽資格?她們這是,這是欺負我姨母呀。”

    金爺一張臉漲得痛紅,“這十幾年來,我姨母都被她們欺負得搬進了佛堂,她們還不肯罷休,可憐我姨父屍骨未寒呀。”說著金爺聲音硬咽起來,“還請大人作主。”

    “我明白,我自然為會你作主。”穆雲熙假意端起茶杯,目光又落在金爺的腰上,“哦,聽說半年前,你救過一姑娘?”

    金爺不防,點點頭,一五一十的說道,“是有這麽一迴事,那日我下值迴家,有一女子暈到在我家門口,當時天色己晚,我隻有將她帶迴家,後來那姑娘醒了,說是家裏受了災,逃難出來,父母都餓死了,她是暈倒在我家門口。”又連連擺手,“我可沒有逼迫她,她實在沒地方去,我才收留她,隻是我一個未成親的男子,留一個女子怕有辱她的名聲,便將她帶到姨母身邊,做了一個婢女。”

    金爺說著又低下頭。穆雲熙聽言微驚,不免多看了他兩眼,未想一個其貌不揚的人卻是如此心思單純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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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簡簡單單的哦了一聲,“你腰上那個荷包......”

    “這荷包便是小情姑娘送的,那姑娘就叫小情。”金爺說著又露出一些羞澀來。

    穆雲熙緩緩喝著茶,一時沒有說話,金爺弓著身,看著他,等著他再問。

    片刻,穆雲熙放下茶杯,”沒事了,你可以走了。“

    ”嗯?“金爺眨眨眼。

    穆雲熙笑道,”說了隻是例行公事,但今日之事切記不可告訴第三人,若是被黃府那幾位妾室知道了,怕又要為難你姨母了。“

    金爺雖然不明白,還是連連稱是,施了一禮,退了出去。

    不一會兒,穆雲熙喚人進來,在其耳邊低語數句,那人便也離開。

    隨後金爺去了黃府,與其說是看望他的姨母王夫人,還不如說是看望小情。

    王夫人一如即往的跪在佛堂裏,金爺問侯了幾句,王夫人也不理會,金爺朝小情呶呶嘴,小情隨著他走了出來。

    ”你又來做甚?“

    小情十七,八歲年紀,長得眉清目秀,頗有幾分大家閨秀的樣子,唯一的不足便是她腿腳不利,走路有些跛,便是這樣,金爺還是覺得小情不該為婢,該是一位主子,把她送到這裏來,有些對不住她。

    金爺憨厚的摸摸頭,將一匹上好的綢緞拿給她,“給你。做件新衣。“

    小情看了看,不由得皺起眉頭,“老爺剛故,你拿這東西來給我做甚?我能穿嗎?”

    金爺道,“出了孝便可以穿了,再說了,你為他戴孝做甚?“

    小情”呸“了一聲,”我又不是死了爹娘,誰為他戴孝?“

    ”正是,正是。“金爺笑道。

    小情看他一眼,”再怎麽說,你是他侄兒,也說這種話?“

    金爺學著小情”呸“了一聲,”誰認他這個親戚,我隻認我姨母,當初若不是姨母,他能你今日?生了官發了財,便將我姨母棄之不顧,這種忘恩負義的人死了......活該,我倒覺得姨母根本沒有必要還為他誦金念佛。“

    小情一怔,未想他能說出這番話來,細看,他也不似說謊,神色間是對黃忠的不屑及對王夫人的同情。

    這半年來在黃府,小情是親眼見所黃忠是如何對王夫人的,想必金爺也是知情,於是心中微歎,垂下雙眸,一言不發。

    金爺將綢緞賽到她杯裏,小情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又道,”以後別再拿東西來,剛才那些話也別說了,若被那幾位姨娘聽見了,有你好受?“

    金爺不以為然,“妾室有什麽了不起,姨母隨便就打發了。“

    ”說得輕巧,老爺在時,可是將好些田產分給了那幾人,現在拿著地鍥等著分家呢。“

    金爺大話道,“這些女人心黑,嫁給姨父還不是為了財產,不過有我在,保證她們一分也分不到。”

    小情冷哼一聲,“那也是你們男子喜歡三妻四妾。”

    金爺舉起手指,“我不喜歡。”又一本正經發誓道,“我若娶妻隻娶一人,絕不納妾。”言畢,靠近小情,笑道,”小情,你信我,我若負你,定天打雷劈,我金家從此絕後......“

    小情趕緊捂上他的嘴,又氣又無奈,”不許胡說。“

    金爺一把抓住她的手,卻是笑得開心,她是在關心他呢,卻沒有注意到小情眼中一閃而過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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