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貲來到椒香殿,天色己暗,如此大的宮殿,隻零星的點著幾盞燈光,顯得那麽孤冷。

    “為何不點燈?”

    葉姑不知大王這個時侯到此,驚訝之下趕緊迴答,“王後......不許。”

    熊貲又見葉姑手裏端著湯藥,“王後的藥?”

    “是。”葉姑道,“奴婢正要送去。”

    “王後這兩日如何了?”

    葉姑道,“比前些日好了些。”

    熊貲點點頭,正要進殿,被葉姑攔住,“讓奴婢先去看看王後是否睡下了......”

    “大膽。”趙升在一旁嗬斥,宮人竟敢攔大王的路,果然見大王麵露不悅,趙升一個勁兒朝葉姑使眼色,葉姑不退,反而迎上道,“王後近日睡眠淺,若睡了,還請大王先迴。”

    熊貲看了葉姑一眼,記得前一次,也是這個理由將他攔在了殿外。

    熊貲沉著臉,不再理會葉姑,大步從她身邊走過。

    當熊貲推開寢室大門時,是一股濃濃的酒味,熊貲頓時眉頭一皺,葉姑一驚,心裏暗歎一口氣。

    屋內很暗。

    “點燈。”熊貲沉聲吩咐。

    當宮人點起宮燈,但見幾案上伏著一人,不是桃夭是誰,幾下是兩個酒壺。

    葉姑立即奔了過去,“王後?王後?”

    “這是怎麽迴事?”熊貲怒不可遏,兩三步走向桃夭,將她扶在懷裏。

    葉姑知是瞞不過了,跪著迴答,滿臉悲痛與無奈。

    “迴大王,王後隻有醉酒才能入睡,奴婢勸過了,無用呀,奴婢見王後如此痛苦,奴婢心有不忍,王後不許奴婢告訴別人,大王每次來,奴婢都點了香,隻是這次......迴大王,早在六年前王後便酗酒,常常伶仃大醉,後來迴了宮,好了一些,不醉酒,卻也每日離不開,如今玉瓚姑娘去了,王後又......”

    “什麽?”趙升在一旁驚道,“怪不得每次小豐送物資都會多帶酒水,原來不是島上蟻蟲多,而是王後要飲。”

    葉姑點點頭。

    “你們怎麽不勸?”趙升又問,“這多傷身。”

    葉姑泣道,“最開始,隻想著王後心情不好,沒有多加阻止,誰知,這便戒不了了。”

    熊貲聽言一驚,這些事,他從不知道。

    他將桃夭抱住,才知她是那麽瘦弱,沒有一絲重量,仿佛不存在一般。

    熊貲不由得心口一緊。

    “桃夭......”他低下頭,輕喚著她,未想她睜開了雙眼。

    迷茫,朦朧,又空洞。

    “貲哥哥......”她突然伸出手,撫上他的臉,“你也要走了嗎?”

    貲哥哥?

    熊貲如受雷擊,生生的怔住。

    趙升也是一驚,葉姑不明所以,隻將主子看住,主子迷迷糊糊,顯然是在說胡話。

    熊貲一把握上她的手,瞪大著雙眼,低啞著聲音,“你喚我什麽?”

    “他們都走了......”桃夭喃喃一句,又暈睡了過去。

    “桃夭?桃夭?”熊貲再喚著她,桃夭己無一絲反應。

    “叫醫者。”熊貲轉過頭來大聲命令,趙升這才恍過神,立即令宮人去太醫院。

    “桃夭......”

    熊貲又朝葉姑看來,顯得有些激動,“她可記得了什麽?”

    葉姑不解,下意識的搖著頭。

    趙升趕緊解釋道,“姑姑可知王後不記得幼時之事?”

    “奴婢知道。”

    “王後可記起來了?”

    “這......”葉姑這才明白過來,“奴婢不曾聽王後說過。”

    “那王後可有什麽奇怪的舉動?”趙升又問。

    “對了。”葉姑似乎想到什麽,“在島上,王後每日都會編做竹鳥,然後焚之。”

    竹鳥?熊貲聽言心跳如鼓,目光落在她腰上的香包上,竟是顫抖的取下,裏麵的竹鳥,顯然是重新編製過。

    她一直認為這是她母親給她的遺物,她不會編製。

    如今,她是想起了嗎?

    熊貲愣愣出神。

    這時,醫者慌忙的趕來,熊貲將桃夭抱上榻,醫者趕緊把脈診斷,熊貲退至一側,手裏緊緊握著竹鳥。

    片刻,“迴大王,王後的風寒無大礙,王後隻是喝醉了,不過,王後的身子很弱,己然空虛,不能再飲酒了,否則,否則......”

    “否則怎樣?”

    “會有性命之憂。”

    什麽?葉姑不知會如此嚴重,癱倒在地。

    熊貲心痛的閉上雙眼,忽爾厲眼看向葉姑。

    “奴婢該死,奴婢沒有照顧好王後。”葉姑傷心自責。

    “你當真該死。”熊貲怒斥,“王後酗酒,為何不報?”

    葉姑無法自辯,隻默默流淚。

    “來人,押下去。”

    熊貲一向對這位宮裏老人甚是相信,此時,卻也是氣極敗壞。

    趙升立即上前道,“大王息怒,如今玉瓚姑娘去了,若再處置葉姑,王後身邊就沒有貼心的人了,依老奴的意思,讓葉姑以待罪之身好好伺侯王後,調理身子,待王後病好了,再做處置。”

    熊貲再看榻上臉色蒼白的桃夭,巴掌大的臉,眉頭緊緊皺著,玉瓚去了,他何嚐不知對她的打擊,卻未想到這打擊是至命的,是了,這個時侯,他不能再將葉姑處置。

    熊貲手一揮,幾個欲上前押住葉姑的宮人退了下去。

    “寡人便再給你這個機會,若再有差池決不饒恕,趙升,你再派幾個得力的宮人前來照顧王後。”

    “喏。”

    熊貲又令醫者留於椒香殿,專注調理王後身子。

    一切安排完了,熊貲走出寢殿。

    迴廊下,熊貲負手而立,神色凝重,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趙升想說什麽,沒有開口。

    卻聽熊貲說來,“趙升,你信嗎?她記起了以前的事了?”

    趙升迴答,“老奴不知,但王後此番迴宮,的確比以前更加心思沉重。”

    “你是說,她對寡人的愧疚?她說過,以前她報仇,如今她報恩。”

    熊貲言語透著痛苦的嘲笑。

    趙升聽言暗歎一聲,想了想,又道,“王後可憐,忘了以前的事,這才喜歡上蔡季,誰知蔡季不僅棄了她,還撒下彌天大謊,最後謊言識破,王後獨自去陳國找陳侯複仇,若不是遇上大王,怕是沒了性命,說實在,老奴倒不希望王後不記得以前的事,若如此,她又該多難受呀。”

    言畢,竟忍不住哽咽出聲,熊貲卻是身子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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