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走近,便聽到轟隆隆的聲音,可想水勢兇猛,桃夭欲再靠近,被向導攔住,“不能再近了,太危險。”

    桃夭等人駐步,四下看了看,指向一邊高坡,“去那裏。”

    眾人又朝高坡爬去,桃夭換上便服,披上蓑衣,帶上帽子,如農人一般,山路濕滑,她手腳並用,也不顧身上布滿了泥土,腳下如千斤重,摔倒在地,起身繼續,豪無怨言。

    眾人見了為之感動。

    便是農人在如此大雨天氣,又是洪水遍野,也怕不會出門,或是早就遷往他處,何況一國王後,竟迎著危險而上。

    “王後,恕臣無禮了。”

    鬻拳抓上桃夭的胳膊,攙扶著她,終於登上高處。

    四周情況一覽入眼,看那淮水就如萬馬奔騰一般唿嘯著衝向遠處,又因四周有山,不斷的有山石落下,濺起洪水數米高。

    水匠們個個驚歎,“從未見過如此大的洪水。”

    “這可如何是好?根本無法堵截。”

    “堵?用什麽堵?不管什麽東西落入水中,必被衝走。”

    水匠們神色凝重,紛紛搖頭。

    “用石,巨石。”

    “那來的巨石?”

    ......

    水匠們議論著。

    桃夭一邊聽著眾人的話,一邊看著那奔騰的洪水,靜靜沉思。

    “不用堵,若將豁口開大呢?”桃夭突然問來。

    “打開豁口?那洪水豈不更肆無忌憚......不對,豁口大了,洪水散開,便會減少衝擊,從而減弱水勢。”一水匠說來。

    “的確,上遊水勢減弱,那麽下麵的自然也就弱了。”又一工匠說來。

    大家又說了幾句,同時驚鄂的看著王後,才知剛才之言是王後所出。

    桃夭卻不理眾人的目光,將手一指,“將那裏挖開,引出一股水勢。”

    眾人望去,那是一片村莊。

    眾人各自低頭想了想,片刻便有人興奮的喊道,“那處地勢平坦,位置又低,的確可以將水引來。”

    “拿圖紙來。”桃夭吩咐,鬻拳立即將蓑衣脫下鋪在地上,水匠們將牛皮圖紙就地展開,十數人圍在一起。

    此番,人人仿佛看到了一絲曙光,神色皆帶著光亮,一掃數日來的灰暗。

    “這裏,可以開個口子。”

    “不錯,這裏也可以,水將沿著此處而下......”

    眾人越說越覺得可行。桃夭看著眾人的神色,聽著眾人的話,心裏是緊張不己。

    “可是,那村莊豈不......這可是江國。”

    桃夭想了想,“洺山上也有江國將士,隻要做好準備,將村莊遷移,並無多大損失,想必江侯不會拒絕。”言畢,突然暗了目光,狠了言語,“若拒絕,我也要救下大王,那怕與江國兵戎相見。”

    桃夭看向鬻拳,鬻拳卻也明白了,這便是王後要他領兩萬楚將而來的原因。

    他深深的佩服她的膽量與魄力,堅定的點了點頭。

    幾人又商量一番,一旦有了方向,許多事都可迎刃而解,事不凝遲,桃夭令鬻拳的兩萬楚將趕來淮水,十個工匠也留在此處,找好挖渠之處,另一邊,她即刻奔迴洺山。

    桃夭激動的策馬狂奔,不到半個時辰便迴到洺山,她不顧全身濕透,一身狼狽,即刻見了桑玉。

    “你說什麽?”桑玉嗖的站起身來,“你要開渠引流?”

    “是。”桃夭正色道。

    “你可知,那一帶數萬畝田地,上百村莊?”

    桃夭認真的看著他,“田地毀了,村莊毀了可以在建,可將士的性命沒了,便再也尋不迴來,這是唯一的法子,難道江侯真要坐以待斃,等洪水退去,洺山上留下數萬將士的屍體,或是連屍體也尋不著嗎?”

    桑玉連退數步,驚鄂的看著麵前的女人,隻覺她有些瘋了。

    眾人更是處於震驚之中。

    鹿鳶來到桃夭麵前,“此法當真可行?”

    桃夭點點頭。

    鹿鳶相信她,不在多問,轉向桑玉突然跪於麵前,“桑大哥,鹿鳶求你......”言畢,磕下頭去,桑玉還未扶起她,桃夭又上前道,“此事計劃妥當,定不會有村民傷亡,至於房舍田地,屆時,大楚定會以財力物力,助江侯重建。”言畢,桃夭目光深切,“江侯曾救過我,也曾助過大王,江國的恩情,大楚必不會忘,大楚會世代與江修好,大楚永不侵江,若江國他日有麻煩,大楚必助,但是若江侯不願意......”桃夭話峰微轉,目光又咄咄逼人,“我且不管別人,陳嫮,以大楚的王後起誓,在永生之年必與江為敵。”

    眾人皆震驚,公子元起身道,“王後不可?”

    桃夭未理他,目光緊緊鎖在桑玉身上,片刻但聽桑玉嚴厲說道,“你......你是威脅寡人?”

    桃夭承認,收迴淩勵的目光,微垂了垂眸,“有威脅,更是相求,江侯......”桃夭哽咽了聲音,“望江侯速下決斷,陳嫮在此謝過了。”

    桃夭紅著雙眼便要跪下,被桑玉急時扶住。

    一國之後向他國之君跪拜,當真聞所未聞,再說了,楚國何其強大,桑玉此刻除了感動還有什麽?

    所有人都嗖的站起了身,個個目瞪口呆。

    “王後要置寡人於何地?寡人答應王後,那洺山上還有我江國的將士,王後能為楚將如此,寡人難道就要棄了江國將士的性命?”

    桃夭聽言,再次流下了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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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挖渠引流即刻開展起來,桑玉下令淮水一帶村民在兩日之內搬出住所,暫時安置於附近城池,或官署處,或封邑主處,所有費用由朝廷支付,另一側江國農人,國人,士兵,包括楚將共計數萬人在水匠的指揮下,冒著大雨分工協作,人人放下刀劍,拿起了工具,打著號子,揮動手臂挖渠,無數的馬車,牛車,穿梭其中,搬運泥土。

    好一個巨大的場麵。

    桑玉感概,“寡人從未見過這等場麵,上萬人共同勞作。”他轉過頭,但見桃夭焦急的目光,就差親自動手了,鹿鳶何嚐不是。

    “鹿鳶。”桑玉走向她,“進帳吧,雨太大。”

    鹿鳶搖搖頭,“眾人不懼,我何懼?”

    那廂有數十人正在搬運一塊巨石,突然巨石滑落,傷了好許人,桃夭見此,顧不及身份跑了過去,幫著扶起傷員,救治傷員。

    鹿鳶見此也不理會桑玉趕去幫忙。

    眾人見著王後,貴人如此,那一個還不認真勞作。

    另一側,“主子,如此可行嗎?”巴折問向公子元。

    公子元緊抿著雙唇,神色十分嚴峻。

    “主子去那裏?”巴折但見主子衝進雨中。

    “王後眾將皆如此,難道我等還要進帳休息不成?”語氣充滿諷刺與憤怒。

    巴折恍然隻得隨主子左右,投入挖渠大軍之中。

    數日後,眾人硬是將那淮水又挖出幾條豁口,洪水分流,繞洺山下的水勢果真減弱了。

    早己準備好的各大船小舟迅速朝洺山駛去,當第一艘船達到洺山,眾人一片歡唿。

    事態依舊嚴峻,水勢小了,但山上仍有流石,眾人冒著生命的危險登上洺山,帶領被困將士。

    桃夭等人焦急的等在岸邊,每一次流石落下,都會讓她心糾成了麻花,一艘,兩艘,三艘,陸續有船將將士接迴。

    他們一個個神色疲憊,臉色蒼白,幾乎沒有一人能站立行走,原來全是傷兵。

    “看見大王沒有?”

    “大王呢?可知在何處?”

    “有沒有看見公子從?”

    “有誰知道公子從是死是活?”

    ......

    桃夭與鹿鳶迫不切待的奔向前,幾乎問遍了所有下船的人,眾將隻是搖頭。

    “王後不要著急。”鬻拳道,葉姑也勸說,“這才多少人?大王定在後麵。”

    桃夭隻覺這一刻比任何時侯都要漫長。

    貲哥哥,你一定不要有事,你一定不會有事。

    是了,剛下來不過百人,都是傷員,他們必在後麵,必在。

    桃夭抹了一把淚,又巴巴的望著前去營救的船支。

    “泥石?泥石?快走。”

    突然一股泥石流下,砸中了一艘船,船上人員落了水,桃夭緊緊捂住嘴,不讓自己驚唿出聲,幸得水勢己被控製住,另一艘船上的士兵向落水人員拋下長繩,落水人才未被洪水衝走。

    但這會兒卻是不便行船了,等著這股泥石流過去。

    這一等就是半日,桃夭始終不願進帳,隻望著那洺山。

    黃昏雨勢變小了,公子元指揮眾船又陸續駛向洺山......

    一艘,兩艘,十艘......數百上千的將士被接迴。

    仍然沒有熊貲與公子從的身影。

    天黑盡了,不可夜間行船,隻等次日,大家都精疲力盡,避在大帳內休息,那些傷兵一批一批被接入城池,當他們得知是楚王後想出的挖渠引流的法子而使自己得救,個個跪地感謝,淚流滿麵,那份劫後餘生之感,更讓有些人嚎嚎大哭,包括江國將士,自然將楚王後當成再造恩人。

    桃夭也是感動不己,看著這麽多人能活下來,但更多的是擔心,貲哥哥為什麽還不迴來?

    一夜未眠,天剛亮,桃夭便起榻穿上外袍,葉姑送來熱粥,“王後先食些。”

    桃夭搖搖頭。

    葉姑勸道,“莫是大王迴來了,王後卻倒下了。”見主子未動,葉姑又道,“王後也要有力氣等大王迴來呀。”

    桃夭這才接過碗剛喝了一口,鬻拳來報,鹿鳶不聽勸阻,登船前往洺山了。

    桃夭一驚,將粥碗打翻,立即衝出了大帳。

    岸邊,一艘大船己經駛到了洪水中央。

    “怎麽不攔住?”

    “攔不住。”鬻拳直言,鹿鳶的脾氣桃夭還不知嗎?此刻也不能責怪鬻拳,隻問道,“今日情況如何?”

    鬻拳迴答,“水勢又小了幾分,雨也停了。”

    桃夭抬頭望去,這才注意,下了一月的雨,終於停了。

    “王後,這是好兆頭。”葉姑說來。

    桃夭點點頭。

    這時又有許多船支開始駛向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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