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桃夭登上了迴楚的馬車。

    其實她並非不願意,因為蔡季那一句話,她己然放不下他。

    或許在睡夢之中,他會身首異處。

    昨晚桃夭做了這個夢,嚇得冷汗淋漓。

    那人莫非真在後宮?

    隻是就這麽迴去,她又該如何與他相處?再者,迴楚,確實不在她計劃之內。

    貲哥哥......如今她根本不敢相認,更沒有臉麵對他,她覺得自己陷入一種尷尬境界,她無法左右自己的命運,她就如海中的獨舟,無漿,無舵,任由海水,海浪推動前進,罷,就當贖罪了,對貲哥哥的罪,對艱兒的罪,五年光景,一晃而過。

    鹿鳶見大王同意桃夭迴宮,甚是高興,二人共坐一車,她興致脖脖的向她講述這幾年的變化,遷都,楚國的三年征戰,當然還有公子艱。

    桃夭知道一些,卻不知這般詳細。

    公子從獨坐一輛馬車,不敢去打擾王兄,要上桃夭的車,又被鹿鳶趕下來,甚是鬱悶。

    熊貲在車上拿著竹卷認真看著,趙升侯在他身邊。

    幾人都覺得大王這是要與王後和好的節奏,趙升卻不如此,自從在陳國與王後相遇,他時常觀測大王,揣測大王心思,這當然不是故意,而是習慣使然,大王的種種跡象表明,大王沒有和好的意圖。

    在之前大王說過,迴到楚國便放王後離開,大王是真的放棄了,他沒有不舍,隻有感概。

    此番又讓王後入宮,確也是了解到她那荒唐的仇恨,是了,當真荒唐了,然而大王釋然了許多,如此,又豈能見王後飛蛾撲火呢?便是大王不愛了,也不忍心讓她就此喪命吧,王後終是公子艱的生母。

    趙升暗忖著,又小心的打量著主子,也罷,沒有那情感的牽絆,對二人何嚐不是一件好事。

    “去告訴公子從,明日到了楚界,寡人與他分別而行,他帶著王後迴宮,寡人還要去巡視縣邑。”

    “啊?”趙升對大王的決定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熊貲抬頭看他。

    “喏。”趙升領命。

    桃夭知道消息時,並沒有什麽表情,鹿鳶卻一直安慰她,“大王是真的要巡視縣邑,大王與我們去陳國是秘密而行,除了公子元,朝中無人得知,所以若眾人見我等一起歸來,傳到陳蔡兩國,知大王去了陳國,終是不好的,你別多心,大王不是不願意與你一同迴宮......”

    桃夭笑了笑,“我沒有多心。”

    “真的?”

    “真的。”

    “那就好,那就好。”

    楚王後迴宮,熊貲己派人先行做了安排,朝中一片驚訝,整整消失六年的王後突然要迴來了。

    大王之令,王後病愈,公子從歸國途中專程去竹島迎接,公子元向眾臣解釋,眾臣私下又各自猜測,王後與當年之事沒有關係?

    王後真是病了?

    如此,確也無法解釋大王的舉動。

    武後得到消息時,愣了半響,之後冷冷的笑了兩聲。

    “武後。”英姑詢問著,“大王這是什麽意思?”

    武後歎了聲氣,“誰知道呢?貲兒的心思,我從來沒懂過。”

    武後近幾年身子骨越發不好了,也懶得去過問前朝,後宮之事,偶爾會問問她的兄長鄧侯的情況。

    至於後宮眾姬,當真是一驚天大消息,隨姬反應快,立即著人將椒香殿收拾出來,一邊又讓各宮中官史,女官整理手中各事,待王後歸來好一一稟報。

    眾官史麵麵相覷,這是隨姬要交權的意思?

    有官吏問來,隨姬迴答,“王後才是後宮之主,我隻是代理而己。”

    “話雖如此,但隨姬掌管後宮多年,無一絲差別,奴等也願意聽從隨姬的安排,王後雖說迴來了,但大王也沒有下令讓王後接管後宮呀。”

    隨姬道,“這些話,在我這裏說說罷了,不可拿出去說。”

    眾官吏知隨姬好意,也想過幾年前,大王為了王後立威,曾

    對後宮一幹等人一一警告,還讓武後出麵,難道此番王後歸來,舊事還會重演?

    這些人心思各異,但支持隨姬的人多,幾年來,後宮平靜,隨姬隨和,縱使他們犯了些錯誤,隨姬也會寬大處理,大家都和和氣氣,倒不像武後當權那陣,他們還有些膽戰心驚。

    這樣的主子,他們當然喜歡了。

    眾官吏退出後,隨姬的神色頓時暗淡了下來,她有些疲憊的撐著額頭。

    綠衣在一旁不悅的說來,“這王後怎麽突然就迴來了?難道主子當真要交權不成?”

    “母親,母親。”

    正說著,長公主一陣風的跑了進來,“聽說那人要迴宮了?”

    隨姬聽言皺起了眉頭,“放肆,規矩都到那裏去了?”

    長公主嘟著嘴,撒嬌的來到母親麵前,“都這個時侯了,母親還要教訓女兒嗎?”

    “什麽這個時侯?”

    長公主道,“適才聽那些官吏說,母親要將後宮之權交與王後,是真的嗎?”

    隨姬無力道,“這事還得聽你君父安排。”

    “可母親也要爭取呀。”長公主道,“王後病了這麽多年,君父從未去看望過,如今她迴來了,也不過是君父一時可憐她而己,在這宮中誰不知道得君父信任的隻有母親,便是聃氏也比不上,但是為了防止意外,母親可要積極些,女兒見那些官吏大多支持母親。”

    長公主的話讓隨姬甚是驚訝,她抬起頭,久久將女兒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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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公主有些不自在,“女兒說錯了嗎?”

    隨姬道,“這些話是誰教你的?”

    長公主一驚,“母親這是何意?女兒一切為母親著想,為何母親老是凝心女兒聽了什麽人挑唆?”

    隨姬搖搖頭,將女兒摟在懷裏,“母親是怕你不明是非......”隨姬想起她與公子艱那事,分明是被公子艱擺了一道。

    長公主打斷母親的話,“母親放心,女兒長大了。”

    隨姬聽了又欣慰的笑了,她撫著女兒的頭,“孺子,卻說自己長大了。”

    “母親。”長公主在隨姬懷裏一陣撒嬌。

    再說蘭林殿。

    公子艱在院中練習木劍,采微等宮人在一旁待侯著,但見公子艱一招一式練得有模有樣,幾人都麵帶微笑。

    待公子艱休息,采微立即上去,拿來熱帕為他拭著汗。

    “公子今日練習比昨日好。”

    “咦?你也知劍法?”

    采微笑道,“奴婢不知,見其順暢了許多。”

    公子艱嗬嗬一笑,又接過采微遞來的酸梅湯大口的喝起來。

    “母妃做的湯真香。”公子艱將空碗遞給采微。

    采微笑著接過,忽爾歎了聲氣。

    “你怎麽了?”公子艱問來。

    采微又令小廝盛來一碗,“公子喜歡主子做的飲食,怕以後難以吃到了。”

    “這是為何?”

    “王後要迴來了,定是要將公子接去椒香殿住。”

    公子艱聽言頓時不悅,將碗狠狠一放,“誰說我要搬去椒香殿?”

    采微道,“難道公子能不去嗎?”

    公子艱哼了一聲,“我可不知什麽王後,我隻有一個母妃,我就住在蘭林殿,誰也不能讓我搬走,便是君父也不行。”

    采微聽言一喜,“就知道主子沒白疼公子,不過......公子若不願意,定要好好與王後說,可別像現在這般大吼小叫的,若惹惱了王後,主子可要受連累了。”

    公子艱想了想,點點頭,“我知道,不可在外人麵前暴露喜怒哀樂,是這個意思嗎?”

    采微笑著摸摸他的頭,“公子怎知這個理?”

    公子艱笑道,“你說的話與阿兄說的一模一樣。”

    “可是公子貞?”

    “我難道還有別的阿兄不成?”

    采微笑笑,沒再說什麽。

    *

    通往郢都的一條官道上,侯著幾人,她們伸長著脖子望向遠外,官道曲曲折折,快入冬了,沒有什麽人馬。

    “確定是今日嗎?”

    “莫敖如此吩咐,姑娘與姑姑賴心等侯。”一個護衛說來。

    原來正是玉瓚與葉姑等人。

    昨日便得到公子元消息,王後將隨公子從馬車歸來。

    二人又驚又喜,主子平安無事,且還遇上了大王,並同意主子迴宮。

    她們不知這其中曲折內情,隻盼早些與主子相見。

    “來了。”葉姑突然說道,玉瓚望去,正有車隊駛來,打著楚使的旗號。

    玉瓚一喜,跑到了官道中央,使勁的揮車隊揮手。

    終於,主仆三人相見,緊緊抱在一起,喜極而泣。

    對她們而言,是劫後餘生,玉瓚哭得稀裏嘩啦,滿是埋怨的話,卻也不敢指責主子。

    公子從在一旁看得感動,故意扯著鹿鳶的衣袖拭淚,被鹿鳶打了迴來。

    “公子,用奴的袖子吧。”阿甲湊上前來。

    “滾。”被公子從一吼。

    想必主仆三人有許多話要說,鹿鳶招唿著眾人上了車,隊伍繼續前進。

    馬車上,桃夭將諸事簡單相敘,卻也承認想去刺殺陳侯,想必是瞞不住的,她輕描淡寫,也不想讓二人為她擔心。

    二人聽得緊張不己,又是噓籲,又是感謝上天的護佑。

    “公主,以後別在這麽做了,便是要......也要帶上奴婢。”玉瓚委屈。

    葉姑道,“主子平安便好,否則奴婢們一生豈安?”

    桃夭反來安慰兩人。

    之後,說到熊貲,桃夭沉默片刻,突然想到什麽,問來,“那信與竹鳥可有交給他人?”

    葉姑從懷裏拿出這兩樣東西,“奴一直收著,不敢胡亂交與他人。”

    桃夭鬆了口氣,將竹鳥好生打量一番,重新收入香包之中,又將信毀了。

    二人也不凝,心道主子迴來了,這些東西自然也沒甚用處了。

    接著,桃夭將與熊貲的交易也說了,為了提醒二人,她與熊貲之間的關係,讓他們不要做他想。

    二人都驚訝,“大王對主子是何意?”

    桃夭苦澀道,“我且有自知之明,有些事發生過,雖是一場誤會,但又豈能以此為借口,尋求他人原諒?他不治我的罪己是最大的寬赦。”

    二人聽言皆低下了頭。

    “所以主子這次迴來是......”

    “贖罪。”桃夭想了想,“也想艱兒,還能見著他,是我最大的幸運了。”言畢挑開車簾,目光幽幽的看著外麵,應該不到半日路程就到郢都了,六年未見的艱兒,如今長成得什麽模樣呢?

    二人見主子沉思著,互視一眼,為主子難過,不過,隻要主子不再涉險,比什麽都好。

    如今的主子不比前些日消沉,或許因為大王終是允許她見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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