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隨姬被趙升請來儀元殿,當她踏進寢室,被眼前的一切驚得動彈不得。

    四周全是酒壇,濃濃的酒氣迎麵撲來,輕柔的紗帳揚起但見熊貲靠坐在書架下,垂著頭,一手還晃搖著一隻酒壺。

    “大王?”她飛奔到他麵前,心疼不己。

    怎麽會這樣?

    一向自律的楚王為何變成這樣?

    怪不得趙升這麽晚了還來請她,讓她勸勸大王,她猜到熊貲心情不好,卻不知竟是這樣的情景。

    屋子裏很暗,熊貲不許點燈,隻有一隻燭火搖曳著。

    隨姬去扶他,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有些口詞不清,“念雲......是你呀......”

    “大王怎麽喝這麽多?”

    熊貲嗬嗬一笑,“讓你看笑話了。”

    隨姬搖搖頭,再扶他,他卻推開她,持起酒壺,又喝了一口,“平時不敢貪杯,今日了卻一樁心事。”

    “大王不能再喝了,傷身子......”

    “都說一醉解千愁,寡人想試試。”言畢,又喝一口。

    隨姬隻覺心如刀割,這還是她所認識的熊貲嗎?以往,他有心煩之事,也會很好的處理自己的情緒,如今是為了誰?王後嗎?

    白日一見便知他們有事,不,是在二人迴宮之後,她己然發現,出巡時到底發生了什麽?

    王後主動交權,他不阻止。

    王後有孕,而他極少踏入椒香殿,這不咐合他的性子,是國事忙嗎?當然不是,隻有她知道,王後在他心裏的位置,他是在避開王後。

    王後呀王後,你到底做了什麽,能讓他為你如此?

    隨姬又怒又悲,突然搶過熊貲手裏的酒壇,“既然大王要喝,那麽妾陪你一起。”

    她揚起頭喝了兩口,因喝得急,又咳了出來,引來熊貲一笑,“明明不善長,偏要來迎合寡人。”

    隨姬脫口而出,“明明有人不顧大王,大王不也迎合她?”

    言畢才知失誤,熊貲也是一怔,瞬間屋內一片安靜,冰到極點。

    隨姬一顆心突突直跳,她從來沒有這麽大膽與他說過話,她在他麵前總是小心翼翼,言行舉止都要經過推敲,她把他當成夫,可他也是君。

    然而,隨姬豁出去了,她不想再躲在他身後,她不想在他眼裏與眾姬一樣,她也希望他能真正注意到她,她要走進他心裏去。

    看他痛苦,她比誰都難受,他如此這般執著,她覺得不值。

    “大王,雖然妾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大王這是何苦呢?”

    若是以往,他又要指責她揣測他的心思,然而這次沒有,他低下頭,自嘲一笑,“你果真是來看寡人笑話的。”

    “不!”隨姬動情的將他擁住,“妾是來向大王分憂的......”

    *

    隨姬在儀元殿侍寢,令大王誤了早朝。

    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那怕大王大婚那陣。

    “如此說來,還是隨姬更受大王寵愛。”

    “那可不是,隨姬有長公主。”

    “我卻不這麽認為,如今王後有孕,生下孩子來不是嫡公子,就是嫡長女,身份才貴族。”

    “身份尊貴又如何,還看母妃的本事,依我看王後也就長得好看而己,還整日冷著一張臉,那有隨姬隨和。”

    “估計是大王見了也不喜愛......”

    “你不要命了。”

    “噓,別說了,咱們走吧。”

    幾個宮人在一旁說話,卻不知被拐角處的桃夭聽見,玉瓚氣憤,欲上前抓住她們,被桃夭攔住,“走吧。”

    “公主,她們太無禮了,竟敢背地裏編排公主。”

    “她們說得沒有錯。”桃夭淡淡說道。

    “公主?”

    葉姑拉了拉玉瓚的手,阻止她再說。

    “王後,這些話不用放在心上。”

    桃夭冷笑一聲,“我為何要放在心上。”她轉過身來看了看二人,“昨日大王允我去汝水,再不走,我怕他返悔了。”言畢大步朝宮外走去。

    卻在宮門口遇上鬥穀。

    桃夭臉色一變,他要變掛?卻聽鬥穀說道,“大王讓屬下護送王後。”

    桃夭一時怔住。

    帶著莫明心煩的心情,桃夭登上了馬車。

    然而眼前的一切又讓她心裏一陣糾緊。

    馬車上鋪了厚厚的墊子,原本有一處書架被抽出,顯得馬車更寬敞起來,便是她躺下也不會顯得擁擠,幾上堆放了許多瓜果與熱漿。

    “這......公主,這不是玉瓚做的。”

    “迴王後,是大王讓屬下做的。”鬥穀摸摸頭,“大王說,如此王後坐著也不會感到難受。”

    桃夭輕應一聲,鑽進了車廂。

    車輪軲轆,馬車駛出了楚宮。

    熊貲站在城樓上,看著馬車越來越遠。

    趙升侯在一旁,看著主子孤寂的身影,心裏難受,那丫頭執著於仇恨,主子何嚐不是執著於那丫頭呢。

    為了那丫頭,主子費盡心思,為何就不能得到一點點迴應?

    那丫頭心狠呀。

    她己經不是以前的桃夭呀,而主子還把她當成以前的桃夭,孰不知,人是會變,人是會長大,主子身邊明明有那麽多愛慕他的後妃,為何主子就不在她們身上花花心思呢?

    就說那隨姬,當真是解憂語,最重要的是,她對主子一心一意,沒有那份功利心,沒有那份貪慕虛榮,己是很難得了,主子也不討厭,為什麽就不能代替那丫頭呢?

    趙升搖搖頭,這時阿喜走了過來,在他耳邊低語一番,趙升上前稟報道,“大王,公子從......又來了。”

    熊貲轉過身來,“罷,他要請戰,寡人就成全他。”言畢大步朝樓下走去。

    *

    桃夭到了汝水,一下馬車,便聽一陣琴聲傳來,悠揚,平靜,如溪水緩緩而流,如微風拂過樹梢。

    使桃夭急燥的心升出一絲詫異。

    她輕輕推開木門,便見院中樹下,息侯正焚香撫琴,他垂首閉眼,神色陶醉,顯然人琴和一。

    桃夭輕輕走近,司宮端著煮好的茶水出來,見桃夭一行大吃一驚,“夫人?”

    琴聲嘎然而止。

    息侯抬起頭來。

    二人便這般對視著,各自心情複雜不己。

    ......

    屋內,二人相對而坐,又是沉默片刻,桃夭帥先說道,“看樣子,真是你自己不想離開了。”

    息侯垂著眸。

    桃夭看著他這神色,突然感到一絲好笑,他的平靜,他的平淡讓她覺得自己是多麽的可笑與愚蠢。

    “為何?”她微微提高了聲音,帶著責備。

    息侯眼中是無奈,“夫人覺得我又能去那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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