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熊貲第一次發火,當著眾臣,將江使狠狠責備一番。

    江使抖瑟著身子,不敢迴一言。

    “寡人對江國以心相待,便是太子犯了不可饒恕之罪,寡人也未計較,隻不過罰他一月勞役,這算過份嗎?”

    “不過份,不過份。”江使迴答。

    一旁的楚臣紛紛指責江國,包括熊章看江使的目光都帶著怒火,隻有公子元十分淡定。

    “如此,你江人還要夜襲我廷尉府,殺我將士,又如何說來?”

    江使這才抬起頭,臉上淚水汗水一大把。

    “楚王,我江國太了己經身首異處了呀......”

    熊貲冷笑一聲,“江太子在混亂之中,死於你們江人的劍下,怎麽,難道這還要怪寡人不成?”

    “江國對我大楚屢次不敬,還望大王出兵討伐。”這時有將出例,有臣咐合。

    朝上一片對江國的聲討。

    江使嚇了一跳,“不敢,不敢。”他抹著淚,拭著汗,此刻的他死的心都有了,江太子是江君最寵愛的兒子,就這麽沒了,他該如何向江君交待?而江太子在楚國犯的事,他又該如何向楚王交待?

    “江使呀。”一旁的彭仲爽出例,“你說你們是怎麽照顧太子的,昨日大王己在朝上說了,今日就放了太子,難道你沒有告之太子?還要夜襲廷尉府?”

    江使又抬頭看向彭仲爽,“鄙人說了,讓太子不要著急,鄙人也不知道為何有人夜襲廷尉府。”

    彭仲爽搖了搖頭,“江太子的門客隨從眾多,你也告之了他們?”

    “這......鄙人卻也沒有,太子的隨從鄙人不知呀。”

    彭仲爽冷哼道,“不知?這些兇手殺了廷尉府十幾位護衛,事後又逃之夭夭,你當真不知他們在何處?“

    江使身子又是一抖,“鄙人絕對不知道。”他指天發誓,“他們殺了貴國將士,又害了太子,鄙人絕不會饒了他們。”

    “一句不知便想推了責任?”彭仲爽又冷哼一聲,“還望江使快快迴國,讓江君給我們大楚一個交待吧。”

    “是,是。”江使忙不失迭的點頭,這廂趙升己將楚國國書遞上,江使再施一禮,慌張而退。

    隨後因熊貲心情不佳,朝會散。

    儀元殿:

    彭仲爽隨熊貲走在迴廊上。

    “你想問什麽就問吧。”熊貲側過身來看他。

    彭仲爽立即捂住嘴,隻顧搖頭。

    熊貲笑了笑,“那你跟著寡人做甚?”

    彭仲爽放下手,笑道,“臣是來找大王下棋的。”

    “下棋?”

    彭仲爽又道,“大王的謀略臣佩服不己,臣要向大王學習。”

    熊貲哼了一聲,拂袖入了書房。

    彭仲爽站在門口,籠著袖,感歎一聲。

    *

    江國國君得到消息後,跌坐在席上。

    “君上,君上。”眾臣相喚,皆是擔憂之色。

    “太子闖了這麽大的禍,楚國定來報複。”

    “可咱們的太子不也死了嗎?這可不可算是有所交待了?”

    “楚國不會罷休。”

    “那該怎麽辦?楚國仗著自己強大,慣以欺負弱小。”

    江君聽了這些話,一番怒氣無處發,目光落在江使麵前,將楚國的國書狠狠擲在他身上。

    “你,你還我兒來,還我兒來。”

    “此人出使不力,來人,將此臣給我拖下去,砍了。”

    江使知道逃過了楚國一劫,必將無法逃過江君的問罪,隻呆呆的坐著,連求饒也沒有,任由將士將他拖走。

    江君又將麵前幾案推翻,大喊一聲,“兒呀,兒呀......”

    “君上保重身子。”眾臣齊聲,江君無法早朝,被宮人扶出了大殿。

    丞相四下看了看,悄然的跟在了江君身後,卻不知他的舉止落在有心人的眼裏。

    江丞相來到江君的寢室,江君還在號哭,他屏退宮人,來到江君麵前,“君上當真以為太子是死於自己隨從之手?”

    江君抬起頭來,滿臉詫異,“你什麽意思?”

    “君上,蔡國有使來訪。”

    蔡國?江君一驚。

    江丞相的府邸,江君被江丞相領著一路穿來穿去。

    “這神神秘秘的搞什麽?”江君十分不願意,江丞相陪著笑,“君上,馬上就到了。”

    片刻,二人來到一處後院,江丞相推開房門,屋內有一位白袍男子,他正坐在一張琴架前,聞聲抬起頭來。

    江君一見大吃了一驚,“你,你......”

    白袍男子推案起身,笑道,“江君,別來無恙呀。”

    江君愣在當場,怎麽也沒有想到,站在麵前的居然是蔡侯。

    ......

    “桑大哥,桑大哥?”

    鹿鳶來到一間客棧,二樓上一間房門打開,從裏麵走出兩人,其中一人正是桑玉,他朝另一人點點頭,那人急步而去。

    鹿鳶與那人錯身而過,無意瞟了一眼。

    “桑大哥這人是誰?”

    桑玉將鹿鳶領進門,為她倒了茶水,“宋國的劍客。”

    “大哥當真識人廣,小弟甚是佩服。”

    “小弟?”桑玉將鹿鳶打量一番,見她依舊一身男裝。

    “正是。”鹿鳶起身朝桑玉一禮,忽爾笑道,“大哥不是說女子出遊不便嗎?如今小弟這身打扮如何?可有風度翩翩?這下大哥該不會嫌棄了吧。”

    桑玉一驚,“你當真要走隨我一起?”

    鹿鳶點點頭,收斂了笑容,正色道,“出遊是小弟一直想做的,若不是因為出嫁......”鹿鳶頓了頓,清了清嗓子,“便是大哥不帶我,我也會獨往,我己經想得很清楚了,我不願意像那些婦人一樣,守著一小片天地。”她來到窗下,看著蔚藍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氣,“阿父年輕時去過很多地方,他每次給我講起那些經曆,我都很向往,如今阿父不在了,我想去他走的地方看一看......我知道路上定會辛苦,但我不怕,桑大哥還不知道吧,我從小在封邑長大,我吃得了苦。”鹿鳶轉過身來,目光堅定,“我不是逃避,我是開始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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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怎的,桑玉見著這樣的鹿鳶,充滿陽光,充滿朝氣,與那日在郊外撿到她大不相同,他隻覺心口被什麽微微撓了一下,他從未見過這般的女子,美麗,勇氣,膽識於一身,重要的還善良,婚事的失敗對女子而言是天大的事,可是她不一樣,她那般積極向上,身份高貴卻絲毫沒有貴族脾氣,桑玉愣愣出神,直到鹿鳶來到他麵前揮了揮手,“桑大哥?”

    桑玉迴過神來,有些尷尬,“既然姑娘執意出遊,桑某豈能放心姑娘一人?”

    “如此,你是答應了?”

    桑玉笑著點了點頭,鹿鳶一陣歡唿。

    次日,鹿鳶隻留下一封書,帶著她的雙劍,牽著一匹好馬,當然拿了一袋金葉子,便上路了。

    城門外,桑玉己侯了片刻,見她策馬而來,突然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鹿鳶左右看看,又低下頭檢查自己行裝並沒有什麽不妥。

    桑玉搖搖頭,“怎麽感覺像是拐騙了一個姑娘。”

    鹿鳶瞪他一眼,忽爾也笑道,“大哥放心,我己留有書信,阿母會明白我的,再說了,我又不是不迴來了。”

    桑玉再次大笑一聲,“如此,上路吧。”言畢,揚起了馬鞭。

    “等等!”

    又是一陣馬蹄聲響起。

    二人尋聲望去,城內衝出兩騎來。

    鹿鳶一驚,隨後皺起了眉頭,來人正是公子從主仆。

    桑玉看向鹿鳶,無奈道,“小弟,我在前麵等你。”言畢先行離開。

    鹿鳶點點頭,這時公子從氣喘息息,跳下馬上前拉住了鹿鳶的馬繩,“你,你要去何處?”

    鹿鳶不悅,“你又跟蹤我?”

    “我不跟著你,還不知道你竟然要逃走。”

    “逃走?”鹿鳶嗤了一聲,“我光明正大。”

    “你,當真要跟著那男子走?你是否喜歡上了他?”公子從怒問。

    鹿鳶聽言怒從心起,“我憑什麽要告訴你,熊子從,你我之間己經沒有任何關係了,還有,你別把人想得那麽不堪。”

    公子從目光一暗,卻也緊緊抓住僵繩不放。鹿鳶馬鞭抽下,頓時他的手碗上留下一道傷痕。

    鹿鳶一驚一急,“你還不放開。”

    “不放。”公子從咬牙,打算與她死磕到底。

    “夫人,還是隨公子迴府吧。”阿甲在一旁看不過去了。

    “迴府?”鹿鳶哈哈一笑,“熊子從難道你到現在還以為我是與你在置氣嗎?”

    “難道不是?”公子從怒吼,“你想讓我怎麽做?”

    鹿鳶隻覺一陣悲哀,她耐著性子,再次認真的告訴他,“我們己經和離了,大王也批了,我們不再是夫妻了,你可明白?”

    公子從雙目通紅,“想不到你竟如此囂張?你傷了景氏,傷了我,不但不知悔改,還一意孤行,你置我的臉麵何處?置你鬥氏的臉麵何處?”

    鹿鳶也怒,真想一掌劈了他,但是看著麵前的舊人,她又是一陣心疼。

    她嚅嚅唇,終是流下淚來。

    公子從見此,心中一喜,以為她迴心轉意了,誰知聽她說道,“熊子從。”她突然軟了聲音,帶著哽咽,帶著悲涼,帶著失望,這樣的鹿鳶是公子從沒有見過的,他愣住。

    鹿鳶吸了吸鼻子,“我這是最後一次為你流淚......你知道嗎?當我第一次看見你時,你正在相助一個路人,你行俠仗義,你彬彬有禮,當時我就想,楚國的公子從原來是這樣,怎麽與傳聞的不一樣呢。”

    公子從聽她提起過往,其實那一切都是他刻意安排的,他頓時尷尬紅了臉。

    “我從小在阿父的封地長大,十五歲才被接迴丹陽,所以我信了,我相信了自己的眼晴,但是......”鹿鳶笑了笑,“成親之後,卻不是這樣,不過,我還是相信我的夫君,因為他是楚國的公子,能差到那裏去,可偏偏是這個身份,讓他成了紈絝膏粱,夫君你難道沒有自醒過嗎?......罷,夫君如此,我不怨誰,因為他必竟是我喜歡的人,但是......是,我刁蠻,我脾氣大,也隻有夫君才能容忍我,可是夫君當真有將我放在心上嗎?我們打鬧了這麽多年,夫君不累嗎?不錯,我不喜歡白氏,景氏,我容不下任何一個人,我既然無法改變夫君,難道我自行離開也不行嗎?”

    鹿鳶說得結結巴巴,卻也將自己的意思表達了出來。

    公子從驚訝的張大著嘴,隻覺心口堵得異常難受,她不是在發脾氣,她是認真的。

    是了,她不止一次向他說過,他要好好練本事,為國立功,他隻當她與阿母一樣令人煩心。

    是了,她不止一次威脅他不準納妾,他從未放在心上,認為她不懂事,是無理取鬧。

    可是,他不立功,他納了妾,她就要這麽對他嗎?

    他想不明白,他覺得挺委屈。

    他是堂堂一國公子,不立功又怎麽了?納了妾又怎麽了?

    “如此,你是真的要離開?”

    “是。”鹿鳶大聲說道。

    “好,你滾,滾得越遠越好。”公子從嗖的放開了馬繩。

    鹿鳶卻是鬆了一口氣,她咬著唇,將他看住,那眼神包含了太多,數年的夫妻情,卻也走到今日這一步,舍得嗎?但是,她還是高高舉起馬鞭狠狠一抽,馬兒吃痛,撒蹄而去。

    他吼她,她沒有反駁,她就真的這麽走了?

    公子從隻覺大腦一片空白。

    她走了,她走了?

    阿甲一驚,趕緊跑到主子麵前,大喊,“公子,公子,你怎麽把夫人放走了......”

    公子從愣愣出神,“阿甲。”

    “嗯?”阿甲看著越來越遠的身影幹著急。

    “剛才夫人的話是什麽意思?”

    “哎呀。”阿甲急道,“公子還不明白,夫人說你沒本事,夫人說你是騙子,夫人說不喜歡你了......”言畢才知失誤,趕緊捂住了嘴,小心的朝主子看來,“公......子......那是夫人的意思,不是奴的意思。”

    公子從身子一個踉蹌,忽爾大笑起來。

    阿甲嚇了一跳,難不成公子瘋了,卻見公子的眼角落下一行清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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