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香殿:

    熊貲守著桃夭,桃夭經過醫者施針,己經不再嘔吐,但仍舊昏迷不醒。

    醫者送來湯藥,奈何喂不進口,玉瓚與葉姑著急得不行。

    “讓寡人來。”

    熊貲接過湯藥,一勺一勺的喂,湯藥從嘴角流下。

    玉瓚己完全失去主張,“怎麽辦?怎麽辦?公主不吃藥......”

    “無論無何也得讓王後吞下湯藥,否則,今晚難以熬過。”

    醫者的話更是令眾人心下一涼。

    “桃夭”熊貲在她耳邊喚道,“你聽到了嗎,你再不喝藥,便會有性命之危。”

    桃夭沒有反應。

    “我知道你恨我,你嫁我是如此心不情願,你想怎麽做?隻要你醒來,我都答應你。”

    還是沒有反應。

    不過,眾人都被熊貲這話驚住,連玉瓚都不由得看向他。

    “你想見息侯,我答應你去見他。”

    “你想去息地,我也允了。”

    “你若......”熊貲看著她,神色悲傷,“我都可以答應你。”

    然而,桃夭還是沒有反應,藥依舊喂不進。

    熊貲急而生怒,“你再不喝藥,再不醒來我將拿息人問罪。”

    “拿息侯問罪。”

    “拿蔡季問罪。”

    威脅的話也不起任何作用。

    玉瓚緊緊捂住嘴,見著自己的主子,臉色越來越白,氣息也越來越弱,“大王,公主她......”

    “閉嘴。”熊貲低吼道,好似明白她要說什麽,突然伸出手指扣住桃夭的下頜,逼得她微微張開了嘴,然後,他端起湯藥,大大喝了一口,對著她的嘴喂了下去。

    “大王......”眾人見此驚唿。

    王後中毒,恐毒會傳染,大王不介意。

    王後吐了一地汙穢之物,身有不潔,大王不介意。

    眾人紛紛感動。

    隨姬進來,見了這一幕頓時淚流滿麵。

    “主子?”綠衣忍不住驚訝出聲,隨姬看她一眼,又悄悄而退。

    宮道上,“想不到大王這麽在意王後。”綠衣感概,又趕緊住嘴,小心的看了看隨姬。

    隨姬苦笑一聲,抬頭看著布滿紅霞的天空,感到一場風雨就要來臨。

    綠衣想了想,“主子,王後怎會中毒?”

    隨姬不免想到適才鄧姬的表情,她搖了搖頭,“走吧,我們迴宮煮些熱粥,大王這幾日怕是要勞累了。”

    “那王後會好起來嗎?”

    隨姬皺著眉,沒有迴答。

    “公主喝下去了。”

    玉瓚高興的叫起來,葉姑也鬆了口氣。

    熊貲喂完藥,更像是打了一場大仗,滿頭大汗,衣衫上全是藥汁,但他的心情沒有絲毫放鬆,他將桃夭扶著躺下,令玉瓚為她換身衣衫,又走到屋外,詢問醫者。

    宮裏所有的醫者都來了。

    趙升也拿來一套幹淨的衣衫,熊貲沒有接,問道,“查得如何,王後中的何毒?”

    醫者們汗顏,還是硬著頭皮說,“不像蟲蛇之毒,更不是鴆毒,但王後症狀,嘔吐不止,雙手浮腫,眼帶青紫,卻又是中毒之兆。”

    熊貲冷哼一聲,“可解?”

    醫者道,“吃了藥,還得看王後接下來的情況......”

    熊貲聽言,“啪”的一聲啪著幾案,“試情況而言?爾等如此不中用?”

    醫者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熊貲厲眼掃過眾人,其中一醫者,顫抖道,“若是知道王後中的何毒,或許,或許可以對症下藥。”

    “如此,爾等何時能查出?”

    醫者們那裏知道,有醫者冒死說道,“既然是中毒,定從口入,可查查王後毒發前都吃了些什麽。”

    一句話提醒了葉姑。

    葉姑驚唿一聲,引得熊貲朝她看來。

    葉姑是宮裏老人,怎麽會忘了那些詭計。

    她四下張望,見幾案上那個食鼎還在,於是端了過來,無比緊張的說道,“迴大王,王後喝了此湯不足半刻,便腹痛嘔吐不止。”

    醫者們一聽趕緊圍在一起查看。

    “鱉?”

    “正是。”

    熊貲猛的起身,“可是鄧侯帶來?”

    葉姑道,“是鄧姬送來的。”

    熊貲心中一跳,目光是從來沒有過的陰鷙。

    *

    夜己深了,椒香殿依舊燈火輝煌,一片忙碌。

    醫者們侯在外室商量醫治的法子。

    宮人們在迴廊上隨時待命,鬥丹帶著禁軍開始搜查盤問。

    而內室卻是一片安靜。

    熊貲守在榻前,趙升,玉瓚與葉姑陪著。

    桃夭在暈迷之中依舊是一幅痛苦之色,熊貲握住她的手,隻覺心如刀割。

    期間他又喂了她一次湯藥,到了下半夜,她突然發起熱來,熊貲心急如焚,不停用涼水擦拭她的手腳及額頭,待有所好傳了,就這麽一直看著她,看著。

    他記起以前,有一次她受了寒生了病,他也是這麽握著她的手,守著她。

    那時,她意識清醒,可憐巴巴的看著他,“貲哥哥我會死嗎?”

    他笑著摸她的頭,“胡說,吃了藥就會好了。”

    “如果不好呢?”

    “沒有如果。”他道,刮了她的鼻子。

    “我說萬一。”

    “沒有萬一,貲哥哥會護著你。”

    “真的?”

    “嗯。”

    “那你不許走。”

    “好,不走。”

    ......

    有他護著,她一定沒事,可是如今她卻躺在榻上,生死一線,卻偏偏是他帶來的。

    熊貲拉起她的手,輕輕的放在唇邊,自責不己。

    一直自信能保護她的人卻給了她無盡的痛苦,他以為將她接到身邊,給她最尊貴的身份,她便無憂了,可並非如此。

    一旁的葉姑與趙升見此,默默的低下了頭,隻有玉瓚別有一番感觸。

    天邊泛起了白光,天亮了。

    “大王,早朝時間到了。”趙升在一旁提醒道。

    熊貲這才迴過神來,再次摸了摸桃夭的額頭,鬆了口氣。

    趙升揮手,阿喜等宮人端來熱水,取來朝服給熊貲換下。

    熊貲交待一番玉瓚與葉姑好生照顧著便走出了內室。

    醫者還侯在外,一個個緊張得跟什麽似的,隻因他們至今也沒有查到王後中的是什麽毒,那鼎湯肉也沒查出問題來。

    熊貲目光一掃,醫者皆匍匐於地,瑟瑟發抖,從未見大王發這麽大的火。

    熊貲長袖一甩走出了椒香殿。

    王後中毒暈迷未醒,早在朝中傳來。

    朝上彭仲爽帥先提出要求懲辦兇手,眾臣皆咐合,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

    彭仲爽道,“聽聞王後是喝下一鼎湯羹才至暈迷不醒。”

    熊貲目光深暗,“然。”

    彭仲爽道,“而那湯羹正是鄧姬所送。”

    眾人怎能沒有聽出其中深意,議論紛紛,熊章心下一緊,趕緊出例道,“不知令尹此言何意?”

    彭仲爽瞟他一眼,笑道,“我隻是說說而己,後宮爭寵其手段層出不窮,想必諸位大臣都心知肚明,不傷大雅的爭風吃醋看看也就罷了,但用這麽惡毒的手段實在該給予懲治,不過,我也納悶了,正當鄧侯入楚期間,發生這麽大的事......”

    “令尹大人 ,任何事都得講究證據,不可憑空捏造。”熊章厲聲道。

    彭仲爽嗬嗬兩聲,雙手一攤,“我也沒說什麽呀,隻是提出凝點而己。”

    “你?”

    二人針鋒相對,眾臣皆沒有答話,包括公子元,一直皺著眉沉默不語。

    最後熊貲言道,“此事寡人定會查個明白,散朝。”

    熊貲沉著臉走出大殿,熊章看了彭仲爽一眼,重重一哼,彭仲爽抬頭挺胸不以為然。

    儀元殿:

    “你懷疑是鄧姬所為?”熊貲問向彭仲爽。

    彭仲爽正色道,“王後的事,臣深感難過,其實臣......並不覺得是鄧姬所為。”

    “哦?”熊貲挑了挑眉,“如此,在大殿之上,你卻不是這個態度。”

    彭仲爽立即拱手一揖,“臣之所以這麽說......不瞞大王,臣有意如此,臣把禍水引向鄧國,隻要想給鄧侯一個警鍾。”

    熊貲眉頭緊皺,“你不是給他警鍾,你是在逼他造反,逼他反楚。”

    彭仲爽被說中了心事,歎了聲氣,起身再施一禮,“大王,臣確有此意,還望大王治臣之罪。”

    熊貲看著他擺了擺手,“寡人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以舅父的性子必不會降楚,納鄧入楚之疆域,甚難。”

    “可鄧不在大王之手,楚國實難統一南方,更別說北上了。”

    熊貲歎道,“寡人給了舅父兩年時光,也給了母後兩年時光,然而他們都沒有看清形勢,母後也......”熊貲微頓片刻,抬起頭來,“你且說來,為何鄧姬不是下毒之人?”

    熊貲即時轉移了話題,彭仲爽心下暗歎,仍迴答,“鄧侯入楚,在這個節骨眼上,再笨拙的人也不會做出這種事來。”

    熊貲點點頭,如果不是鄧姬,又會是誰?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後宮竟有這些汙垢之事,他一向專注於國事,後宮諸妃,他沒有專寵也沒有虧待,便是桃夭入了宮,為了不引起後宮混亂,他不也按後妃之製行事了嗎?

    為何還會出現這樣的事,難道不是後宮之爭,是那隱藏在身後的敵人?可他們對付桃夭又有何意?

    熊貲頭痛的揉著額頭,前朝後宮,千頭萬屢,他竟毫無頭緒。

    而另一廂,熊章在棲鸞殿將彭仲爽在朝所說的話一字不差的告訴了武後。

    “想嫁禍於鄧國?”武後冷笑一聲,“此人當真可惡之及,如今之計可有什麽法子,讓大王不要將目光落在鄧姬身上?此事本與鄧姬無關。”

    熊章道,“王後的確喝了鄧姬送的湯羹,若大王有意為難......除非此時有人出來認罪。”

    武後聽言一驚,眉頭緊緊擰在一起。

    公子元府,書房:

    “王後中毒,我的確不知情。”丹姬道,“難道又是鄧姬所為?”

    公子元哼了一聲,“她再蠢,也不會如此明目張膽。”

    “如此,會是誰?”

    公子元以手指叩著幾案,嗤笑一聲,喃喃道,“後宮之爭,後宮之爭......”

    “那接下來,夫君要如何?”

    “不管是不是鄧姬所為,此事都己牽扯到鄧國,讓他們母子反目為嚐不可。”

    丹姬看著自己的夫君,雖然他表明要置身事外,但見他眉頭緊皺,知道他必定也是關心王後的情況,心裏說不出是什麽嗞味。

    華音殿,鄧姬對著銅鏡描眉上妝,芷蘭走了進來。

    “如何,那人死了沒有?”

    芷蘭搖了搖頭,欲言又止。

    “怎麽了?難不成醒過來了?”

    芷蘭還是搖了搖頭,最後鼓起勇氣,“主子還是去椒香殿看看吧,眾姬都去了,為了排出自己的嫌疑個個殷勤得很。”

    鄧姬生氣的將妝盒一扔,“又不是我下的毒,憑什麽要去獻殷勤?”

    “大家都在說,王後是吃了主子送去的湯才如此的......”

    鄧姬聽言霍然起身,陰陽怪氣的笑道,“是說我在湯裏下毒嗎?如此,何不來擒我?”

    “醫者正在尋找毒源?”

    “尋找?也就是還沒有找到了。”鄧姬又嗬嗬一笑,“真是痛快,我收拾不了她,上天也派人來收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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