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仍舊晴朗。

    一陣戰鼓之後,蔡軍再次衝殺過來,鬻拳高騎在馬上,持槊負於身後,冷眼看著殺氣騰騰的蔡軍,在他四周是排成陣形的楚軍,士卒,弓箭手皆己做好準備。

    但見蔡軍己近,鬻拳下令,仍讓弓箭手射擊,隨後放蔡軍入陣。

    頓時兩軍交戰,利器相戈,鮮血互濺。

    戰爭一向都是殘忍的,不過對於這些征戰沙場的將士早己習慣,戰爭不僅僅能讓他們奪得軍功,封將拜爵,更多的是榮譽。

    楚軍陣營,有楚將冷笑著,“昨日吃了敗戰,他們還這般亂闖亂撞,那蔡侯當真是一庸才。”

    眾將聽言一陣大笑,熊貲卻緊皺著眉頭,以他的了解,蔡季不會隻有這點本事。

    果然。

    但聽蔡營又是一陣鼓聲,旗兵突然揮動戰旗,蔡軍中再次衝出一隊騎兵,快如電,眾將皆以為是支援,卻未料,蔡軍絲毫不理正麵進攻的將士,直衝楚軍後防。

    楚軍的雁形陣兩翼展開,成“v”形,適合於迂迴包抄,當敵人入陣,根本逃不出去,然而他的弱點便是,後方無法防護,卻被蔡季識得,因此,當蔡軍攻入正麵,使得楚軍包抄形成,那麽他的後防全暴露於蔡軍眼前。

    這支騎兵極快衝到後防,頓時殺得楚軍無法應付,左右兩翼欲前來相救奈何對方太快,而前麵進攻的蔡軍也拖住他們的手腳。

    一時間,楚軍陣形大亂。

    陣形一亂,士卒便會慌亂,不知該左該右,該前該後,其旗兵拭圖重新組織隊形,被一支冷箭從高台上射下。

    鬻拳一驚,隻得拚命揮動利器,左右擊敵,奈何一人之力有限。

    “大王?”楚將急了,“臣去。”

    “臣去。”

    熊貲緊抿雙唇,大手一揮,下令鳴金收兵。

    楚軍一退,蔡軍一陣歡唿雀躍。

    這一戰因蔡軍勝而結束。

    楚軍大帳。

    眾楚將皆不言語,適才輕敵之人,都紅著臉,低著頭。

    熊貲目光掃向眾人,輕言道,“兩日大戰,諸位認為蔡軍如何?”

    諸將以為大王要責怪,皆一幅自責之情。

    隻有鬻拳想了想,抬起頭來,“是臣等輕敵了。”

    “哦。”熊貲眉頭一挑,但聞其詳。

    鬻拳道,“近來年,我楚軍四方征戰,幾乎戰無不勝,然,縱觀其戰敗國,黃,隨,絞,鄧,申等其國力衰弱,國君無能,眾臣無才,是以我軍所向披靡,從而也使我軍將士驕傲自大,便是豐城一戰,我軍敗北,臣等也隻當是蔡軍使用奸計突襲,心裏卻是不服,又生急燥之心,如此傲而燥,急而滿,昨日戰場之上,雖勝,卻讓蔡軍識得我軍破綻,是以反敗為勝。”

    熊貲聽了,點了點頭,“蔡國乃楚國入駐中原的第一屏障,若這第一仗敗了,以後,如何揮軍北上?更不用說,宋,晉,齊等大國了。”

    “屬下謹聽教誨。”眾將齊聲。

    熊貲又道,“這些年,大夥的確掉以輕心,當然,也包括寡人,以為諸國忌憚楚國,卻不知,所謂忌憚,更是防範,而防範,他們便會想法而抵抗,我等放鬆警惕,對方無不一日在研究楚國,我等更不該輕敵呀。”

    熊貲一番語重心長,“蔡侯並非平庸之輩。”

    見眾人神色沉重,似己得到教訓,熊貲話鋒一轉,“但是蔡國僅一個蔡侯又能成何事?楚軍多年征戰,良多將廣,將士的勇猛豈是蔡軍能相比。”

    熊貲的話又說得眾將一陣熱血沸騰,他們紛紛瞪大著雙眼,注視著自己的大王。

    一個好的上位者,一個優秀的主帥,還是一位能說會道的演講者,不僅能運籌帷幄,還能知道,什麽時侯激發將士,什麽時侯提點將士,如何把握將士的心態,用什麽樣的言語激起他們的鬥誌,消除他們心中的失落,使其做到勝不驕,敗不餒,這才是真正的王者。

    昨日之戰,楚將驕,今日之戰,楚將餒,這番狀態是萬萬不能取勝。

    眾將明白了大王的心思,各自自省,熊貲接著展開圖紙,對今日之戰分析,又部署接下來的大戰。

    而蔡軍大帳,蔡季同樣認識到這個問題,還在圍擊公子元時,便有所擔心,但是,蔡軍己被勝利充暈了頭腦,不能說他們不聽蔡侯之言,而是蔡侯從小在陳國為質,未出征打過仗,他的叮囑在眾將眼裏,是為囉唆了。

    在他們心裏,雖然一直以為楚軍強悍,可他們卻兩次大敗楚軍,更是曾經殲滅了楚軍數萬人馬,便是昨日的失敗,也被認為是小敗一場,不足輕重。

    再者蔡軍之中,將領有勇卻無謀。

    入夜,兩軍主帳大營,皆燈火通明,各自部署完畢,眾將迴帳準備。

    蔡季還在看地圖,熊貲卻走出大帳,來到一處高地,遠望著蔡營,那裏燈火如天上的星辰。

    明天又是一場大戰,或許也是最後一戰,不管是楚,是蔡,都遠離本土做戰,糧食輜重有限,都不願再如此消耗下去。

    前兩戰或許是試探,最後一戰才是關鍵。

    然而,對熊貲而言,此戰並非是兩國之事,還有他的私心。

    蔡季,桃夭心儀的男子,直言非她不嫁的男子,究竟如何?

    如他所言,並非庸才,隻可惜,生在蔡國這樣一個幾近衰敗的國家,但他卻不能無視他的才能,甚至是有些妒忌。

    這樣的人能得到她的喜歡,那麽他與蔡季相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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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心深處,他不願意,卻又壓製不住這樣的想法,熊貲暗自一笑。

    前兩日他收到消息,公子元重整其鼓,再次將豐城圍住,他即刻下令,隻圍不攻,不僅僅是因為公子從那個傻弟弟,還有她。

    她居然也在豐城,他又驚又喜,戰場之上,鋒煙四起,她一婦人竟如此大膽,還能再將公子從擒住。

    熊貲啞然失笑。

    所以,明日他一定得勝,必須得勝,他特別想去見見她,那怕,或許,隻有一麵。

    不!他不想隻有一麵,突然,他又想起了彭仲爽的話,“既然那丫頭在息國沒有保障,為何不將她納入楚國的庇護下,納入大王的羽翼下?”

    是呀,息侯軟弱無才,蔡季又棄她不顧,熊貲如此想著,有了這樣的打算,猶如星星之火再也無法熄滅。

    *

    而此刻,同一片天空下,也有一人站在城樓上,看著不遠處,那楚軍營地,她的心口緊緊絞在一起。

    她一麵為蔡季擔心著,一邊為息國擔心著。

    熊貲攻蔡,引走了蔡季,公子元揮軍返迴,又將豐城圍得水泄不通。

    原來熊貲並不在豐城,當真狡猾之極。

    他屯兵蔡息邊界,是為了伏擊蔡季,未想蔡季經江國入息。

    陰差陽錯,兩軍終是戰在一起。

    聽聞,微遏關,莘地,兩軍大戰數迴合,皆有勝負,那麽接下來又將如何?楚勝?還是蔡勝?

    這不僅關係到蔡季的性命,也關係到息國的命運。

    桃夭焦慮而淩厲的目光看著遠方,祈禱著上天的庇佑,君父的庇佑,若蔡軍敗,息國敗,那麽,她之後又將如何?

    “公主,深夜了,迴吧。”玉瓚將一件披風披到主子的身上。

    好半晌,桃夭才說來,“你說,蔡季會勝嗎?”

    玉瓚一個勁的點頭,“當然會,蔡侯不是打敗了公子元嗎?楚軍也沒有那麽厲害。”

    桃夭點點頭,她也相信他。

    她轉過身來,心情感覺好了些,“走吧。”

    玉瓚攙扶著她,走下城樓。

    城上有息軍站崗,向她行禮,她始終帶著微笑一一頜首,給他們最堅定的支持。

    城下,桃夭又問,“送去君上的信多久了?”

    玉瓚迴答,“十日了。”玉瓚知道主子擔心什麽,她也很氣惱,哼了一聲,“都怪那熊貲太過陰險,原來他還埋有伏兵,引得蔡軍離去,現在蔡侯也顧不上豐城了......不過公主放心,君上一定會派大軍前來。”

    桃夭聽言卻沉默不語,突然有些心慌易亂,總覺得那裏不對,感覺這場戰爭就是一個陷阱。

    她一路心思重重迴到住所,突然聽到院子裏一陣大叫。

    “哎呀,你敢謀殺親夫?”

    是公子從的聲音。

    另一聲音火氣味十足,自然是鹿鳶,“我便隻有一隻手也可以收拾了你。”

    “你這個悍婦。”公子從大罵。

    “你這個無情小人。”鹿鳶反擊,然後就聽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估計屋內的物品遭了殃。

    “本公子要休了你。”

    鹿鳶冷笑一聲,“如你這般男子,我才不稀罕。”

    公子從又不服氣,“我怎麽了?我是一國公子,你嫁我是你的福氣。”

    最後又轉來鹿鳶的指責聲,嚶嚶的哭聲......

    “這兩人可真是奇怪。”玉瓚說道。

    桃夭搖了搖頭,走進了屋子,暗忖,如公子從這般,自己當真幼時與他交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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