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兄,你可真是大膽!”一踏入花家,花滿樓就急匆匆地迎了出來,嗔道。

    李真嘻嘻笑道:“好說,好說。”

    花滿樓見他臉上並無憂色,了然道:“看來手術一切順利?”

    李真笑嘻嘻道:“很順利,情況穩定下來,我才迴來。隻要照醫囑辦,不會出現什麽紕漏。”

    花滿樓跟著這話舒出一口氣,這幾天他一直提心吊膽,不停讓仆人去打聽,可惜根本沒消息透出來。現在,李兄迴來了,他也放心了。

    和李兄相處的日子還真是驚心動魄。他不由搖了搖頭。

    “都忙完了?”李真問道。

    花滿樓點頭:“那位已經讓人來對過賬並把銀子運走了。對了,李兄,你的銀子是打算存錢莊嗎?我直接交代管事去辦。”

    李真搖頭:“就放你那裏吧。某孤身一人,實在……還要有勞花兄。”

    花滿樓隻好道:“什麽時候要用,就到花家賬房支取。”

    李真笑著點頭,花兄可真是賢內助。

    兩人來到暖閣,圍著火爐閑聊過去幾天的八卦。

    “聽張兄講,給李焉知動刀的那套刀法叫‘改天換地靚靚刀’?”花滿樓揶揄道。

    李真心虛地幹笑了幾聲,小聲道:“你也可以稱它‘改頭換麵漂漂刀’。”

    花滿樓毫不掩飾驚奇之色:“真得能變漂亮?”

    “那當然!”說到醫術,李真從來不謙虛,“等過了元宵節,李焉知的模樣會大致恢複,再等半年後,就同常人無二。到時候,你就會震驚於我這刀法對容貌的提升度了。”

    花滿樓吃驚道:“若是李焉知變得貌美,那‘小李飛刀’豈不要換人了?不再是李尋歡,而變成李兄你了?”

    李真聽了,心頭一動,對呀,小李飛刀例無虛發沒說不是手術刀嘛。想到李尋歡,他又問道:“李尋歡的下落還是沒有嗎?”

    盡管不關注李尋歡,江湖中也無人不知其在“梅花盜”一案後失蹤,至今沒有影蹤。

    李真甚至一度懷疑他已隱身朝堂。

    花滿樓搖頭:“同林仙兒一樣,至今沒有下落。”

    “有意思。”李真歎了句,就不再理會。

    他看了看室外正飄飄灑灑猶如鵝毛般的大雪,道:“明天就是大年夜,花兄可想好節目了?”

    花滿樓道:“隨李兄。”

    想到倚翠軒,李真突然問道:“花兄,倚翠軒是不是有個叫歐陽情的女子?”

    花滿樓凝神想了想:“或許見過一麵?”

    李真腦中思緒飛轉,想到了一個神奇的人:“或許可以從歐陽情那裏打聽到一個奇人的下落。”

    “哪位?”

    “龜孫子大老爺。”

    “他是什麽人?”

    “因為他常說自己沒錢的時候雖然是龜孫子,但有錢的時候就是大老爺了,他又恰巧姓孫,所以別人就索性叫他孫老爺。

    這個人從小就吃喝嫖賭,浪蕩逍遙,平生沒做過一件正經事,也沒有別的本事,但憑一樣本事,已經足夠他逍遙半生了。”

    “這人倒是古怪,卻也有趣,就不知道他憑的哪一樣本事?”

    “江湖中有兩個很奇怪的老頭子,一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古往今來所有奇奇怪怪的事,他都知道一點;另一個的本事更大,無論你提出多奇怪困難的問題,他都有法子替你解決。無論誰要找大通大智,都得把孫老爺從各種地方贖出。

    “贖出來?”

    “對。這個人花起錢來比誰都兇,所以他大老爺總是做不了三天,就要變成龜孫子。

    等到沒錢付賬時,他就把自己押在那裏,等著別人去贖,這樣的日子他居然一過就是十年,想不佩服他都不行。

    據說這人最愛去的地方就是倚翠軒,最愛找的姑娘就是歐陽情。”

    “原來如此。”

    “馬上要過年了,倚翠軒想必明天上午就歇業,若是孫老爺還被押在那裏,你猜會不會打折?”李真衝花滿樓眨了眨眼睛道。

    “嗬,過年不欠債,欠債不過年。”花滿樓來了一句俗語,讓李真倒吸一口氣。

    年前賬房上的事果然把花兄摧殘得不輕,瞧瞧這一張嘴,滿滿的怨念。

    “明天午時還請花兄同我一同前往倚翠軒碰碰運氣。”李真邀請道。

    花滿樓忙得許久沒有出去透氣,聽李真一說,笑著答應。

    ……

    次日午時,兩人來到倚翠軒,並沒有去尋歐陽情,而是招手問一樓的龜公可認識一個孫老爺的色鬼。

    龜公嘿嘿笑道:“倚翠軒沒人不知道他。”

    李真拋過去一錠五兩銀子:“帶我們去見他,我們是來贖人的。”

    龜公接過銀子,掂了掂份量,笑道:“兩位公子這邊請。”

    兩人隨著龜公往後院走去,來到一個叫瀟湘苑的地方。

    “我是個混蛋,一等一的大混蛋,空前絕後的大混蛋,像我這樣的混蛋,一百萬個人裏,都找不出一個。”他們一走進瀟湘院,就聽見有人在樓上大叫大喊。

    李真笑道:“想必這個混蛋就是我們要找的人了。”

    花滿樓笑道:“知道且還願意承認自己是混蛋的人可不多,說明他還有救。”

    李真也笑:“隻希望他還沒有醉得頭腦發昏,胡說八道一通。”

    花滿樓戲謔道:“若是發昏,李兄給他紮上幾針,說不定立馬就能清醒。”

    李真哈哈大笑。

    孫老爺沒有發昏,卻也醉得站不起身。

    將他欠得債務還清,兩人架著他走出倚翠軒,上了一輛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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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要找那兩個老怪物?”醉醺醺的孫老爺突然睜開眼睛問,“先陪我喝酒,等我喝得滿意了,自然帶你們去見。”

    “你現在身無分文,難道還有人給你酒喝?”李真好奇。

    孫老爺哼了聲道:“那是因為他們知道遲早有像你這樣的冤大頭幫我付錢。”

    李真笑道:“確實,江湖中冤大頭還挺多。不過,你醉成這樣,還能見到那兩位奇人嗎?”他當然知道能,但這還不是要看孫老爺的心情嘛。

    孫老爺傲然道:“當然。無論那兩個怪物多古怪,克星偏偏是我。不過,在去見他們之前,我們先要約法三章。”

    花滿樓道:“請講。”

    孫老爺又瘦又小,頜下留著稀疏的胡須。這會,他摸著不多的幾根胡須道:“一個問題五十兩銀子,要足色的銀元寶。我進去找,你們在外麵等著,有話要問,也隻能在外麵問。”

    李真點頭:“就按照孫老爺的說法辦。”

    花滿樓有些不解,卻還是按捺住了心頭的疑問。

    山洞陰森黑暗,洞口很小,隻能容下孩子的身軀。孫老爺盡管是個成年人,瘦弱猶如孩子,他是爬著進去的。

    兩人在外麵等了很久,等得冷風都要將人的骨縫吹透,還不見迴音。

    李真不耐煩地跺跺凍得發僵的腳,花滿樓則微笑不語。

    就在這時,孫老爺的聲音從裏麵傳出來:“開始問話吧。”

    第一錠銀子拋進去,李真說出第一個問題:“二十年前元宵節成祖真得是在姑蘇被擄去草原的?”

    片刻後,山洞裏傳出一個低沉而蒼老的聲音:“……是的。據說貼身侍衛中有內奸,數股武林勢力齊齊插手,才造成鐵衛死傷慘重,成祖被擄。”

    李真不置可否,又拋過去第二錠銀子,問第二個問題:“拐賣幼年林仙兒的姑蘇潑皮趙大十年前溺斃真得是意外?”

    “……不是。是林仙兒的祖父林清風尋到真相,讓人弄死了趙大,偽裝成意外。”

    李真長長唿出一口氣,似乎對這答複很滿意,再次拋出一錠銀子,開始問第三個問題:“你怎麽連這樣的小人物之死也會知道?”

    “……因為林仙兒?”

    第四個問題是花滿樓問的:“林仙兒真得從李園帶走了神秘物什?”

    “假的。有人想利用林仙兒轉移視線而已。”

    “林仙兒的下落究竟在哪裏?”

    山洞裏沉默了很久,才迴答:“不知道。”

    ……

    兩人到春華樓用餐,順便瞧瞧李焉知的傷勢。

    對著桌麵擺得滿滿的山珍海味,李真突然道:“補陽丹五十兩一顆定價太低。”

    花滿樓失笑。

    李真又歎道:“瞧瞧,這桌上的烤乳豬、佛跳牆、五香鴿、九轉大腸、獅子頭、魚羊雙鮮、海米菠菜,再加上兩壇杜康,也才不過十兩銀子。”

    花滿樓抱歉道:“林仙兒當年的遭遇這麽久花家也沒有查清,真是對不住李兄。”

    李真不以為意:“目前知道的就是林仙兒受成祖姑蘇之變連累仆從身死,被趙大撿走賣去了倚翠軒,後又轉手數次,到了萬花樓。至於事實與此有無出入,且慢慢調查吧,某不急。”

    花滿樓也很無奈,二十年前花家因為石觀音來襲,還真得沒有分出多少精力應付外麵的變故,就連成祖駕臨也是其被擄之後受命搜查追蹤才得知。

    更何況,出事後姑蘇城內外亂哄哄一片,被誤傷的百姓何其多也,年幼的林仙兒,根本沒人會特別留意。

    隻是,林家當初在做什麽?竟然沒讓人去找嗎?不可能吧?

    這個想法如同火花,也就在腦中一閃,並沒有讓他入心。他此時滿心都是要不要再催催,哪怕片言隻語也好過杳無音信吧?太愧對李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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