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靜姝一直到第二天上午才醒來,厲靖雲整晚都守在她的床邊,片刻沒有離開。


    洛靜姝睜開眼,看著潔白的天花板,潔白的床單,小腹傳了真正疼痛,這一陣陣的刺痛也讓洛靜姝從迷糊中清醒。


    厲靖雲靠在床頭,一夜之間,鬍渣布滿了臉頰,頓時頹廢了許多。


    洛靜姝看到厲靖雲的那一刻,情緒有了些許的波動,眼眶含淚,手剛從被子裏拿出來,厲靖雲便醒了。


    「洛洛!」


    輕唿一聲,厲靖雲便安靜了,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詢問她痛不痛,肚子上那麽大一個刀口,能不痛嗎?讓她別胡思亂想,自己都無法徹底的平靜,又怎麽讓洛靜姝平靜。


    洛靜姝一把抓住了厲靖雲的手,明明又很多的話要問,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洛靜姝也知道,希望渺茫,從昨天看到洛柏軒後,她便知道,他們已經停止搜救了。


    可想到那個和她隻有短短十幾分鍾母女情的孩子,洛靜姝的眼淚就止不住的留下來。


    以前,洛靜姝以為自己是一個心冷的人,不會流淚,不會悲傷,可現在她才明白,那是因為沒有痛到深處。


    看著洛靜姝欲言又止的表情,看著她眼角滑落的累,厲靖雲抱住了洛靜姝,粗糲的手指輕輕的拂去洛靜姝眼角的淚。


    「洛洛,別哭了,你剛生完孩子,醫生說你情緒不能太激動。」


    「靖雲,是我沒保護好我們的女兒,如果我能在謹慎一點,如果我不離開師部,這些事就不會發生,我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第一個孩子還不知道就失去了,這個孩子都已經生了出來了,我都聽到了她的哭聲,可我還是沒有保護好她!」


    「厲靖雲,我承認我以前是殺人不眨眼,可我現在已經改了,我救了那麽多的人,我守護著國家邊境,可為什麽最後我卻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了。是不是老天覺得我不合格,是不是覺得我殺念太重了,所以才一而再的奪走我的孩子!」


    洛靜姝的手摸著自己平坦的小腹,在兩天前,那裏還有兩個小東西和她互動,調皮的踢她的肚子,可最後,兩個卻隻留下了一個,還是犧牲了被別人的性命保住的命。


    洛靜姝此時難受的不僅僅是自己沒保護好孩子,更多的是一份愧疚,是她的大意才讓賈宇昂和killer無辜犧牲。


    「靖雲,夜瑋霽他……」


    「還沒找到!」


    聽到這話,洛靜姝忽然苦澀的笑了起來。


    「嗬嗬嗬,他真的很傻!我明明一次又一次的拒絕了他,可他卻義無反顧的跳了下去,他以為這樣子我就能記著他一輩子了嗎!嗬嗬嗬,人都沒了,記著他還有什麽用!」


    洛靜姝根本沒法麵對killer的死,本來她就欠了killer太多太多,現在,她更是償還不清了。


    「洛洛,對不起,是我的錯,如果我不去找他,就不會害了他!」


    這是厲靖雲最不想看到的,恐怕以後,洛靜姝再也忘不了killer了,而他,也將帶著這份愧疚度過一生。


    可是要問厲靖雲是否後悔當初找上了killer,他必會毫不猶豫的否定,就算讓他被俘一生的愧疚,他也不願讓洛靜姝涉險,


    當時情況危急,厲靖雲想到的是多一個人多一份力,卻沒曾想這一來卻讓他欠下了一份永遠無法償還的人情。


    洛靜姝聽到厲靖雲的自責,搖了搖頭,然後閉上了眼睛,一滴淚沿著眼角滾落,消失在床單上。


    「這不是你的錯,這都是命,我不管是夜筱,還是洛靜姝,註定要欠killer這份情了,以前,我隻是覺得感情的事不能勉強,可是現在我卻欠了他一條命。」


    說著,洛靜姝忽然臉色一變,悲傷中帶著肅然,睜眼望著厲靖雲,態度決然。


    「靖雲,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一定要找到killer的屍體,當初我葬身荒野,killer也去尋過我的屍首,之後我落入實驗室,他亦是不過危險的闖入。這次,他為我而死,人情難還,我能做的,就是給他一個體麵的葬禮!」


    「放心,洛洛,我已經派人去做了,必定找到他為止,你現在安心養傷,這次你吃了太多苦,不好好調理,會落下病根的。」


    洛靜姝沒有迴答,而是翻了個身,即使腹部的傷口疼痛難忍,可此時的她心更加的痛,想到那個和自己隻有十幾分鍾母女緣的孩子,洛靜姝就自責愧疚。


    平時那般堅強剛毅的女人,即使當初厲靖雲消失也未能徹底的擊垮這個倔強的女人,可此時,她的背影卻是如此的脆弱,仿佛一擊便倒。


    安靜的房間,傳來輕微的啜泣聲,被子下的女人因為強忍著淚水忍不住的顫抖,厲靖雲看在眼裏,疼在心口,如果可以,他寧願這一切的痛由他來承受。


    厲靖雲躺在床上,從身後緊緊的抱住了洛靜姝,無聲的安慰著這個瀕臨崩潰的女人。


    許久之後,當懷裏的洛靜姝終於情緒平靜之後,厲靖雲才在她耳邊呢喃輕語,溫柔安慰。


    「洛洛,想想我們還有一個孩子需要我們去照顧,我們可以為我們失去的悲傷難過,但我們不能就此一蹶不振。為了那個失去的女兒,我們該更加努力的活著,更加細心的照顧救下來的那個孩子,他同樣需要我們的關心和疼愛。」


    「洛洛,我們的兒子很堅強,他知道自己承擔著兩個人的使命,知道自己活下來有多麽的不容易,那麽小的孩子,對外界一無所知,可他卻知道自己要努力的活下來,他知道他是我們所有人的希望,我們作為他的父母,難道不該振作起來嗎?」


    「我們失去了一個女兒,他不也失去了一個和他從小就和他生活在一個肚子裏的姐妹,比起那種不舍和難過,我們的兒子並不比我們少。洛洛,他都能如此堅強,我們是不是要比他做的更好,更堅強呢!」


    「是妹妹,離開我們的是他的妹妹!」


    忽然,沉默了很久的洛靜姝開了口,她是看著齊燁把這兩個孩子從自己肚子裏抱出來,也是那一瞬間,洛靜姝的絕望幾乎達到了頂峰。


    如今,隻留下了一個,而她的身體,即使醫生沒有明說,洛靜姝也大概猜到了,以後,怕是再也沒辦法生育了。


    「洛洛,答應我,不要一直悲傷下去,等過段時間兒子從保溫箱出來,他一定想要看到自己的母親是笑著迎接他!」


    厲靖雲輕摟著洛靜姝,大手包裹著洛靜姝的手,掌心的溫暖傳遞到洛靜姝的每一處。


    洛靜姝什麽也沒說,隻是淡淡的點了點頭。


    讓她現在給一個確定的答案,她做不了,她不能自欺欺人,難過就是難過,但她隻能努力的讓自己從悲傷中走出來。


    洛靜姝也明白,厲靖雲承受的痛並不比自己少,而他還得堅強的陪在她身邊,安慰她,照顧她,比起厲靖雲,她覺得自己的確太過軟弱了。


    厲靖雲見洛靜姝點了點頭,默默的嘆了口氣,他也不求洛靜姝馬上從失去孩子的陰影中走出來,事實上,他自己也做不到。


    現在,厲靖雲是希望時間能淡化一切,希望所有人能盡快的重新振作,不辜負那些為救孩子奉獻出寶貴生命的英靈。


    洛靜姝在醫院住了十多天,雖然並沒有像醫生說大那樣悲痛過度得產後抑鬱,可所有人也未從她的臉上看到一絲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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