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嗎?”那黃袍僧人皺眉,仍有些不信。

    李晏不耐煩了,隻是秉持著江湖道義,即便此僧率先出手,體諒他不知情況,便不曾怪罪,要是他還執迷不悟,李晏根本不會手下留情。

    李晏,從來都不是一個良善之人。

    那黃袍僧人還是相信了李晏的話。

    從剛才那一下過招,他已經明白,眼前這年輕人,武功更勝於自己,要是李晏屠戮了此村百姓,村民們的死亡方式,身上的傷口,不會是眼下這般模樣。

    那黃袍僧人掃了幾眼,分明見到刀劈槍撩的痕跡,入體不深,而且形狀各異,兇手,應該不是一人,而是一群人,而且是一群不懂武功的普通人。

    若是眼前之人所為,以其功力,不論何種兵刃,刀槍,還是劍戟,殺伐之利,莫可匹敵!即便是自己挨上一下,有內力護身,都要軀體殘缺,內髒震裂,更何況是這些普通人呢?

    那黃袍僧人,適才是初見慘象,憤怒之下無暇細想,便搶先出手,結果反被李晏一拳擊潰,要不是躲避及時,甚至會受傷。

    忌憚於李晏之能,那黃袍僧人不再出手,這才有時間,進行細致的觀察,發現了不妥之處。

    那黃袍僧人,乃南華寺嫡傳,六祖門人,豈會是愚笨之人?

    禪宗分南北,南宗慧能,北宗神秀,亦有“南頓北漸”之說,流傳於世。

    六祖慧能,推崇的是“教外別傳,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教義,不是聰明人,根本無法入門。

    是以,南宗法門,稱為頓悟法。

    “正好,你武功不弱,來幫我一把,將所有屍體,收集過來,一起火化了。”李晏吩咐道。

    沙灣村五百多具屍首,他一個人搬,得到什麽時候?

    田芬太小,心智不成熟,白天更有悲痛的遭遇,晚上再讓她近距離接觸陌生人的屍體,李晏擔心她會有陰影,因此不同意田芬動手。慘死的人,臉色猙獰可怖,缺耳少鼻,鮮血橫流,膽小的人,看一眼便要做噩夢。

    田芬一個小女孩,李晏怎麽忍心?

    田芬聽話的站在一旁,撿拾些幹柴,放到李晏堆起的柴堆之上。

    “對了,你的法號是什麽?”李晏問道。

    那黃袍僧人,雖不爽李晏的吩咐,但人死為大,入土為安,暴屍荒野,他見到了,若無所為,良心不安,因此也在搬運屍體,投入柴堆之上。

    此時聞聽李晏問話,哼了聲道:“貧僧乃南華寺僧侶,法號文壽。”

    “文壽,你是僧人,等會順便誦經,超度眾人亡魂。”李晏道,在小田村時,他不會佛經,看過一些,但記不全,索性便不誦念了。

    但眼下既有真的僧侶,豈能放過?

    那黃袍僧人文壽道:“貧道早就有此打算,不用你說。”

    李晏笑了笑,搬運沙灣村村民的屍體,兩人都是武林高手,力氣極大,很快,所有人的屍體,便盡數堆在柴堆之上。

    李晏揮掌,點燃了柴堆。

    文壽盤膝而坐,誦念佛經,低聲嗡鳴,卻讓人心安,這經文,頗有寧神之效。

    田芬感傷,偷偷抹淚。

    李晏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大火燒了很久,忙活到了醜時末(半夜兩點多),方才立了墓碑,沙灣村全體村民,入土為安。

    “李施主,你要去往何處?”文壽問道,他已知道了李晏的名字。

    李晏背著田芬,她早就在一旁睡著了。

    “我們準備去清遠縣城,你呢?”李晏反問。

    “貧僧外出已久,幾個月來,一直在崖州、振州弘揚佛法,日前方才趕迴廣州。唔,清遠縣城,貧僧迴返途中,倒是也會經過,你我不如同行,如何?”文壽笑問。

    李晏微一頷首道:“如此甚好。”

    文壽的提議,正合他的心意。

    “文壽的武功,本自不弱,加之他背景不俗,乃是南華寺嫡傳,於江湖天下,定然知之甚深,正好向他請教。”李晏想道。

    兩人邁開腳步,並肩同行。

    文壽暗暗心驚,李晏背負一人,仍輕描淡寫的,保持奔馬的速度。反觀自己,無有負重,比之李晏,都見費力。

    “這是哪裏冒出來的高手?羅浮?不像。”文壽暗道。

    星月微光,道路迷蒙,不甚明晰,兩人目力過人,自是無礙。

    走了半裏路。

    文壽心癢難耐,忍不住問道:“李施主,不知可否告知你的師承?貧僧觀你武功,顯是在先天之境,走了好遠,不是弱者。”

    李晏暗笑,適才他察覺了文壽的古怪,原來是好奇心太重。

    “不過,我的來曆,哪能說與人知?隨便找個由頭,敷衍了就是。”李晏心想。

    “我向在山中隱居,與猛獸為伴,與毒蟲為友,前些日子,武功再無進展,方才決意外出。”李晏輕聲道。

    “原來如此。”文壽恍然道,暗自猜測,李晏的武功,想必是前人遺留,事涉隱秘,這卻不好多問了。

    又走了一裏路。

    李晏忽然問道:“文壽,閭山,你知是什麽勢力嗎?”

    “閭山?”

    文壽一下瞪圓了眼睛,速度都不由慢了下來,但李晏可沒有停下來等他的打算,隻好跟了上去。

    “怎麽,閭山很強嗎?”李晏笑問。

    文壽大聲道:“強?豈止是……”但見李晏揮了揮手,示意聲音小一些,別驚醒了田芬,隻好又壓低了聲音,道:“閭山,可是道教四派之一,你說強不強?”

    “道教四派?”

    李晏的表情,生動的詮釋了一個剛離開大山的人,麵對外界的懵懂和好奇。

    雖然,他的確一無所知就是了。

    文壽自覺責任重大,需要給他好好介紹一下。

    如此強者,幽居深山,今日方始外出,我大唐國的盛世風采,如雨強者,不能因為貧僧一人力弱,倒讓其輕視了。

    “目下是大唐國第七任皇帝,國號開元,目下是開元一十三年(公元725年)。”

    文壽緩聲道:“國中,我佛門有數脈:禪宗、天台宗、法相宗、華嚴宗、淨土宗和新興的密宗,共計六脈,雖同是佛門,但崇奉的理念、教義,卻有不同。即便是禪宗內部,也有南北之分,北宗奉行神秀禪師的理念,修漸悟法;我南宗,則是崇奉慧能祖師的理念,修頓悟法。”

    “漸悟……頓悟……”

    李晏若有所思,他以前有過耳聞。

    “道教主張出世,很多隱世門派,便是貧僧,也不盡知。不過,道教四大派,卻是舉世聞名。”文壽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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