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在我家裏打,咱們有什麽話出去說……”


    陳伯符說完這句話後,那隻瘦癟枯幹的手臂便猛然發力,直接將序夜拉向了鎖鏈結成的巨繭……


    下一秒。


    陳景與玉虺便看見整個巨繭突兀地飛了出去。


    它仿佛在瞬息間脫離了“實體”的定義,猶如觸不可及的電子投影一般,無聲地穿越了鋼筋水泥的牆壁與落地窗的玻璃,直直撲向高空。


    隨後,金屬巨繭便如流星下墜般砸向小區廣場。


    劇烈的撞擊仿佛讓整棟住宅樓都隱隱搖晃起來。


    或許是因為撞擊過於猛烈的緣故,之前還緊緊鎖住陳伯符的金屬巨繭,落地後便在頃刻間炸裂開來,毫無預兆地化成了漫天濃霧……


    那……


    應該是霧吧?


    陳景看著眼前從樓下不斷升起直至高空的濃霧,清澈的眸子中不免露出了一絲驚駭。


    這些從巨繭裏湧出來的黑霧散發著金屬光澤。


    與其說它們是濃霧,倒不如說是液體……


    一種近乎於霧氣的液體。


    在出現的瞬間,它們便開始不受控製地向四周蔓延。


    不僅隻向天上升起,地麵也是……


    在肉眼可見的範圍內,所有的一切都在被這些液體狀的黑霧吞噬。


    “怎麽鬧成這樣了……”


    玉虺滿臉畏懼地看著這一幕,臉上寫滿了悔不該當初。


    要不是他聽信序夜的話,硬著頭皮帶序夜來見陳伯符,恐怕這件事也不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少爺!怎!怎麽了!”


    小骷髏萊恩咬著牙從臥室裏衝了出來。


    雖然他已經非常努力地裝出一副“我不害怕”的樣子,可一聽他那結結巴巴的聲音,再一看他不斷碰撞的上下顎……


    嗯……


    如果不是萊恩的身體結構比較特殊,估計他已經忍不住要尿褲子了。


    “是!是不是!出!出事了!”


    “打起來了。”


    陳景一臉緊張的將萊恩拽到自己身邊,然後不動聲色地看了玉虺一眼,眼裏滿是警惕。


    他們到底是來做什麽的?


    一時間陳景腦子裏全是問號,甚至他現在都開始默默盤算,要不要跑迴臥室去把聖杯拿迴來……


    至少有那件遺物在身上,他還有點反抗的能力。


    “別緊張。”玉虺忽然舉起雙手,蛇臉上露出了一副很無奈的表情,“我不是你的敵人……”


    說實話,玉虺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因為他壓根就沒想過序夜會跟陳伯符打起來。


    就算要打。


    也不該在永夜市的範圍內動手。


    [圓桌議會]的高層,有誰不知道那個老頭子的底細?


    在永夜市跟他開戰?


    這不是明擺著想把這座城市往墳墓裏推嗎?!


    “我不會對你出手的……”


    玉虺尤為小心地說出了這句話。


    雖然陳景臉上沒有露出半點敵意,但玉虺作為永夜市內數得上號的高階舊裔,他僅憑粗略的感應就能察覺到……


    眼前這個年輕人。


    心裏的敵意簡直如同野獸一樣毫不掩飾。


    甚至有那麽一瞬間。


    玉虺都有了種對方會突然出手殺死自己的錯覺。


    這個錯覺,讓玉虺更加摸不著頭腦。


    因為無論玉虺怎麽看,眼前這個年輕人都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類,甚至連最低階的舊裔都不是……


    他怎麽敢對我有殺意?


    難道他不會畏懼我身上高階舊裔的氣息?


    還是說……


    是因為那個老瘋子?


    打死玉虺都料想不到,眼前的陳景早就換了芯子。


    陳景是由現代的表世界而來,身為普通人的他,壓根就感覺不到裏世界裏這些所謂的舊裔氣息。


    “怎麽辦?”陳景突然問了一句。


    玉虺忽然迴過神來,隨即便眼神複雜地看著陳景,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一步。


    作為一個高階舊裔,他實在找不到自己該害怕陳景的理由……


    但如果加上陳伯符的因素,他打心底裏覺得陳景還是挺危險的。


    畢竟他是老瘋子的逆鱗,是他唯一的親人,所以……


    誰知道老瘋子在他身上留了什麽後手?說不定老瘋子給了他一件[舊日遺物]防身呢?


    “什麽怎麽辦……”玉虺心不在焉地嘟囔道。


    “這局麵怎麽處理?”陳景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忽然感覺這條蛇精的腦子怎麽有點呆,“要不你去勸勸架?”


    一聽這話,玉虺頓時就搖頭如撥浪鼓。


    “我能力有限,勸不住他們。”


    其實玉虺的話已經說得十分委婉了,如果好意思再說得直接點,玉虺都想反問陳景一句……


    你是不是想讓我死?


    兩頭獅子打架讓我一個小白兔去勸,這不是鬧著玩麽!


    “應該不會有事……再看看……”玉虺小聲說道。


    陳景得到這個答複後便沒再出聲,牽著小骷髏站在陽台的落地窗旁,安靜地望著窗外愈發濃厚的黑霧。


    這些霧……


    似乎都活過來了。


    它們或許也是某種不可名狀的生物。


    “少爺……現在怎麽辦啊……”萊恩稍微冷靜了些,說話也不再結巴,但那隻被陳景牽住的右手還是在不受控製地發顫,“我們要去幫忙嗎……”


    “怎麽幫?”陳景無奈地笑了起來,言語中充滿了無力感,“聽玉虺叔叔的,再看看吧。”


    此刻。


    漫天黑霧之中出現了密密麻麻的眼睛,仿佛有成千上萬的不明生物潛藏在這片迷霧中……


    它們互相擁擠直至將眼睛都擠得扭曲畸變,甚至有些眼睛都像是達利的畫一般,隻能看出一個抽象的輪廓。


    “少爺……這些是什麽……”


    “我也不知道。”


    陳景仰麵望向這漫天濃霧中密集的眼睛,心裏隻感到有些控製不住的發毛。


    這可比那些網絡上密集恐懼症的圖惡心多了……


    那些從濃霧中出現的眼睛,似乎都有自主的意識。


    它們在出現後,第一時間便向地麵的戰場看去,但很快又移開了目光,看向了住宅樓的十六層,也就是陳景他們所在的這個位置。


    陰冷,殘忍,暴戾,瘋狂,譏諷……


    似乎種種人類的負麵情緒都能在這些眼睛裏找到。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地獄,那麽這些東西應該就是惡魔吧……”陳景心中暗道,隨後不動聲色地別開臉,並不想與那些目光發生接觸。


    “你爺爺最近心情怎麽樣?”玉虺冷不丁地問道。


    陳景瞥了他一眼,大概也能猜到玉虺在想什麽,便如實迴答了。


    “不太好。”


    這個迴答是陳景認真斟酌過的。


    從物業跟老頭子鬧矛盾開始,再到某些人不想交物業費惹得他跳腳,最後又是乖孫子遇見襲擊差點嗝屁……


    總的來說。


    從陳景穿越進裏世界開始,老頭子就沒遇見過多少順心的事,所以說他心情不太好是很客觀的。


    “麻煩了……”


    玉虺得到答複後,整個人顯得愈發惶恐,甚至陳景都能從他臉上看出一種絕望的表情。


    “這下真的麻煩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其實最先發現陳伯符與序夜爆發衝突的人,除了當事人玉虺、陳景與小骷髏之外,還有別人……


    沒錯。


    就是倒黴鬼勞倫斯。


    前些天他接連被陳伯符在車庫裏教育了好幾迴,幾乎都丟了半條命在老頭子手裏。


    好在輸血救人這事陳伯符沒怪罪他,這也讓勞倫斯鬆了口氣,但現在……


    “誰又惹他了?!”


    在地下車庫的腐蝕空間中,勞倫斯獨坐在陰暗的角落裏瑟瑟發抖。


    感受到伴隨地麵劇烈震顫而傳來的兩股恐怖氣息,勞倫斯嚇得連逃跑都忘了。


    作為一個差點讓老瘋子弄死的幸運兒。


    勞倫斯對其中的一股氣息極為熟悉,甚至都為此做了很長時間的噩夢……


    這絕對是那個老瘋子的氣息!!他肯定又開始撒瘋了!!


    至於另外一個氣息……


    勞倫斯覺得肯定比老瘋子弱,但也絕對要比自己強。


    所以……究竟是誰招惹那個老東西了?


    勞倫斯想不明白,但也不敢出去看。


    哪怕他一直躲在地下車庫的獨立空間中,他也依舊能感受到發自靈魂的顫栗,那兩股氣息恐怖得令人發指……


    幾乎在開戰的一瞬間。


    勞倫斯就察覺到自己製造的這個空間快完蛋了。


    是的。


    哪怕這裏是他精心製造的一片私人“領域”,也照樣避不開上麵那場戰鬥的波及……


    每一秒勞倫斯都能清晰地感應到這個空間在逐漸崩塌。


    不,準確的說,是消失。


    就像是這裏燃起了一片肉眼不可見的大火。


    由外到內,由遠而近……


    所有的一切都會被燒成灰。


    包括勞倫斯自己。


    “到底是誰在招惹他……該死……如果讓那個瘋子發起火來……”


    ……


    夕陽紅小區3001室。


    話少緘默的言雀坐在陽台的邊緣。


    被黑色絲襪裹覆的修長雙腿此時正搭在扶手上,隨著迎麵吹拂而來的晚風輕輕搖晃,皮鞋上倒映著森冷的月光。


    在她身旁。


    是一隻樣貌扭曲的巨鴉。


    它比陳景他們看見的那些烏鴉體型更大也更惡心。


    整個頭部如同畸變的肉瘤一般,又像是血色的蜂房擠一樣滿了類人的眼球。


    每當它轉動目光時,還會發出極其粘膩的聲響。


    “他怎麽跟議會的人打起來了……”言雀滿臉迷惘地喃喃道,抬手輕撫著巨鴉脖頸上的羽毛,眼底不由得閃過一絲疑惑,“我聽說他跟議會關係挺好的……這是怎麽迴事……”


    “跑!跑!跑!”


    巨鴉忽然扇動起了翅膀,頭顱上的類人眼球瘋狂轉動著,仿佛每一根羽毛都因恐懼而顫栗。


    “會死!會死!會死!”


    “一會再逃也來得及。”


    雖然言雀的聲音略顯稚氣,軟軟糯糯的像是小女孩的腔調,但那隻巨鴉在她麵前卻顯得格外乖巧,聽見她的話後便不再作聲。


    “除了隱修會的教皇之外,我從來沒見過這麽強大的生物……”


    言雀望著眼前不斷蔓延開來的黑霧,毫不畏懼的與那些藏在霧中成百上千的眼睛對視著,口中喃喃自語。


    “這就是他們說的天災嗎……”


    ……


    永夜市[圓桌議會]·治安部。


    昏暗的監控科室內,上百位身著製服的治安員正在來迴走動,高懸在天花板上的警示燈已經進入常亮模式,猩紅的光映在每一位治安員臉上。


    每個人的神色都極為慌張。


    或是說。


    恐懼。


    “報!報告!!豬倌大人!!”一位白人麵孔的治安員匆忙闖入了位於廊道深處的辦公室,極度恐懼之下連說話都開始結巴,“紅!紅色警報!!”


    坐在特製辦公椅上的男人完全可以用臃腫來形容。


    兩米左右的身高,快八百斤的體重。


    沉重粘膩的脂肪拚命堆砌使得讓他幾乎失去人形,簡直像極了一團癱在辦公椅上的肉山。


    雖說他勉強還算擁有一些人類特征,但他的頭顱卻實打實的是一個豬頭。


    粉白泛紅的粗糙皮膚上滿是細密的絨毛。


    惡臭的口腔裏舌頭不斷轉動像是在舔舐什麽,發黃的獠牙上還掛著幾塊勉強能看出人類特征的碎肉。


    他就是豬倌。


    與玉虺在議會內的職位一樣。


    他們同屬於永夜市的三大治安官之一。


    不過與玉虺不同的是……


    豬倌簡直像極了那些被關押在監獄裏的罪犯。


    暴戾,貪婪,肮髒,好色。


    所有容易滋生罪惡的特質都能在他身上看見。


    “紅色警告?”豬倌眉頭一皺,碩大的豬眼瞬間瞪得外凸出來,“你確定?”


    “豬倌大人……我……我們確定……那個位於太平區敦威治街道的‘活體天災’好像失控了……連我們總部的檢測儀器都能檢測到他的能量波動……”


    豬倌表情微妙地咂了咂嘴,粗壯的手指輕輕在辦公桌上彈動著。


    “序夜大人呢?”


    “她……她一早就帶玉虺大人離開總部了……好像也是去敦威治街……”


    豬倌布滿血絲的眼球隱隱跳動著,努力壓製著在內心不斷蔓延開來的恐懼。


    可當他一想到那個蒼老的身影,卻又會控製不住害怕地顫抖。


    恍惚間。


    仿佛又迴到了幾年前。


    迴到了那個天災降臨的日子……


    “把所有在城區遊蕩的‘贖罪者’都調過去!然後給議會打報告申請支援!”


    “豬倌大人,您要不要帶隊去看看,聽說序夜大人還在那邊……”治安員試探著問道,小心翼翼地看向那位坐在辦公椅上,以絕對的暴力在永夜市揚名立萬的治安官。


    “我?”


    豬倌猛地往後一躺,整座肉山都仿佛顫了一下,臃腫的臉上露出了一種名為無奈的表情。


    “我去不就是送死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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