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富生“飛黃騰達”了。這飛騰不是他利用堂兄的關係找到了工作,也不是真的搞來了拖拉機、電動機而得到了地方的照顧安排,而是他意外地被薑章堯看中,當上了教掃盲學習班的民校教師。


    在莊富生心目中,教師是崇高的字眼。早在五六年前他初中畢業時,他就向往將來當一個風度翩翩的教師,一心報考師範學校,可是落第了。他痛苦地感到自己失去了這個機會。同時他也莫名地感到,考試似乎考得不差,不知怎麽就沒有取上。隻是老校長臨別時說叫外麵的哥哥姐姐想想辦法的暗示讓他明白了點什麽。但和他的堂兄一樣,外麵的哥哥姐姐與他沒有聯係,他們有的甚至還不太知道有這麽個弟弟呢!他迴到家裏,就和大家一起操起了釘耙、鋤頭,實實在在當農民,幹農活了。雖然一度時候心有不甘,但不甘又能怎樣呢?幾次母校和其他學校想要莊富生去代課,帶語文、教數學,都被隊裏擋迴去了。這些還都是在事過數月、甚至一二年後才從別人的口中得到一點消息的。而今天,居然,能去當教師了,不管這個教師前麵冠以什麽樣的定語,莊富生都感到第一次當教師的喜悅。他十分感激,是那位堂兄的什麽餘威嗎,是薑章堯發了善心,看自己得過病而關心、而照顧嗎?


    他上任了,包他所住的一條圩上的三個生產隊。這裏家家都搞副業,做淘籮,許多年輕人不願去參加掃盲學習。薑章堯這次很支持,開會刹一刹,情況馬上就好轉了。還有少數幾個不去的,莊富生到門上一叫,也都答應去參加。


    這天晚上,莊富生吃過晚飯,興奮地出門。初冬的江北平原,麥種下去了,苗還沒有出,隻留下一片空闊的田地。在這空闊寂靜的夜裏,莊富生第一次自由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他興奮地滿田四角狂奔,敲門喊學員。20多個學員都被發動起來了,他們齊聚堂屋寬大、位置適中、被用作民校臨時教室的大隊會計蔣長銀家。


    按照上級規定,每年冬天農閑季節,農村青壯年文盲要參加掃盲學習班學習。然而農村壯年男女大多成家有子女,生活壓力大,參加掃盲沒了什麽積極性;而那些當初沒有把握住上學機會的少男少女們對於掃盲學習比較有熱情。所以,有的雖然父母不允許,但真正莊富生到門上來喊,學員都會跟著就走,不管父母樂意不樂意。


    其實莊富生早在上小學時就去過掃盲學習班,那時還都叫“冬學”呢。少男少女們利用上冬學的機會交往、交流,很是難得。村裏那些在正規學校上學的孩子們也樂意去看熱鬧:見年紀老大一把的人還在那裏依依呀呀地指著“上下”“來去”“大小”“多少”“扁擔”“釘耙”“麥子”“秧苗”這些詞兒一個一個認讀,這對已經喝了幾年“書墨水”的小學生來說,是頗有成就感的。而且那時也提倡有文化的積極參與這項活動,有些不識字的父母在自己的孩子幫助下學習認字,還蠻自豪的呢!


    不過現在的情況有了比較大的改變:人們的熱情比早年大為降低,生活的窘迫與辛勞讓他們對這種追求幾近麻木。而現在的學習內容對莊富生也是全新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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