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北風凜冽,天寒地凍。這本是冬閑季節,但現在要變冬閑為冬忙。


    冬忙也實在是忙。不僅農活安排緊,挑泥、澆漿、棉花清秸、化肥深施……事情總讓你做不完;而且會議多,各種各樣的現場會,範圍不等的大檢查,三天兩頭有,有時甚至一天兩個,早一次,晚一次。然而人們,特別是莊富生周圍的人們,還要靠手指頭上刮兩個。他們起早帶晚,抓緊一切空閑時間做淘籮;遇到逢集還有不少人要上街買竹子、賣淘籮。


    事有湊巧,就在一個逢集的早上,公社副主任孫樹源到這來檢查工作,發現工作進展慢了,特別是重新過秤核產量還根本沒有進行。問問人,不少上街趕集去了;到人家門上看,正好碰到喬七在徐二寶家劈篾子。他發了大火,將斫刀、篾子扔到門口河裏,叫喬七上曬場幫過秤。可喬七是從不幹隊裏活的,就是不去。孫樹源惱得要叫他套上篾子、掛上牌子遊途。眾人連推帶拉,把喬七弄上場,才免了。


    當晚召開緊急會,大隊革委會主任薑章堯來參加會議。訂製度,刹歪風,不許再做淘籮。不管白天、晚上,上工的與不上工的。查到偷做的,要罰工分,要批鬥!


    人們都上工。要核產,要賣糧,準備開兌現大會。隊長喬得家上工到各戶檢查,晚上還出來轉兩三趟。風頭上,人們都不敢做。一日天雨不上工,李桂平來莊富生家,母親問,“有什麽事?”她倚在門口笑,“在家裏能幹什麽呢!”母親也笑。這裏的人很少串門,平時都在家裏忙,桂平更從不見她出來,以至於母親想都不往那方麵想了。


    於是,讓她坐,閑談。一會兒,梅姐也來了。“你們那裏是不是也不許做呢?”坐下來,母親接茬隨便問。


    “是的喲!”梅姐笑著說,“前天開會,訂製度,不許做了。”


    “真是一個雷聲天下響啊!”母親感歎。


    接著又說起莊富生的病。梅姐問最近可看了,母親告訴她,賣了幾斤米,又看了一次。梅姐嗔怪了:“兩個人都是大吃口,口糧本來就緊,哪能賣呢?現在處處抓分配兌現,賣糧的多,便宜;到春上頭,要買可買不起啊!”說著,便從身上掏出五塊錢,讓給富生看病。母親不肯,一邊推讓,一邊說:“你也緊啊,一個月寄幾個錢來,哪夠用?原來手上扒扒,還能貼補貼補,向下不許做,更要算著用了,哪能總拿你的錢?”


    梅姐還堅持,要母親拿下用。桂平說:“幹女兒有得,收就收下來吧,以後好還的。這淘籮不許做,不會太長久。看他喬得家靠那幾個錢能撐多少時日!”


    “這話怎麽說?”母親聽話中有話,問。


    “薑章堯救濟他十五塊錢了!要不,他老婆孩子牙齒敲敲一大捧,不做怎麽行啊?”


    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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