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四哥姐的通信中,與致哥的信件往來多一些,印象相對深得多。


    致哥也屬鼠,算起來是甲子鼠,1924年出生的,兄弟中排行老三,比鼠人大兩屬。因為同屬老鼠,鼠人與致哥似乎有天然的親近感。致哥也對這正上初中的小老弟平易親切,甚至在信中講自己也隻上過初中。


    鼠人知道致哥16歲讀書過程中投奔新四軍的經曆,母親曾經常講張子元到鹽阜地區找致哥而沒能找迴來的故事。


    致哥原本在當時的“蘇北中學”讀書,因為離家遠,需要在學校附近的人家寄宿。平時差不多每星期都要迴家帶糧草,可初二年級快到期末,他不迴來了。家裏人很急,到學校打聽,說是去北邊參加新四軍了。此時父親腦筋還好,知道這情況,就讓管家張子元去北邊找。張子元背個包袱夾把傘,二話沒說就走了,半個多月後迴來,身後並沒有見到致哥的影子。他對父親說:“地方是找到了,可三公子不願迴,不出來見。”


    父親很氣,還是不甘心,再次叫他去,還讓帶了親筆信,鄭重交代:“老三找不到你也別迴來了。”張子元於是再跑一趟。這一次時間更長,因部隊開拔,更向北邊去了。好不容易找到部隊所在的地方,還是見不到人;張子元拿出信件讓門崗遞進去,說見不到人就不走了,終於有個當官的出來接見。“那人個子不高,長方臉,寬額頭,眉眼清秀,穿身舊軍裝,喜歡盤腿坐,像個彌勒佛。”事後張子元很自得地逢人便講,“他很客氣地問了情況,最後拿出一件毛線背心給我,說:‘你迴去吧,迴去對老爺子講,陳致在這裏很好,讓他們放心。等打走了日本鬼子,他會迴去的!’”


    父親看到毛背心,不再說什麽;母親拿著背心,難過得直掉淚。這是兒子上學前她給織的。她知道老三的心思,“討債鬼,鐵了心了,兩次找都不露麵,看來真能幹大事呢!”母親又愛又恨,自言自語。致哥在部隊一直從事安全保衛方麵的工作,解放初在fj省公安廳任職,後來又調到上海的中共中央華東局辦公廳工作,正如母親所言,確實幹的是大事情。


    致哥參軍時鼠人還沒有出生,鼠人此前也就見過致哥一兩次麵。最近的就是這次把父親送迴來時,他知鼠人已上初中,還囑咐要好好讀書。


    鼠人本來讀書就認真,他與致哥通信相對多。致哥雖然每月隻寄5元錢,那是為“不讓家人生活水平超過當地人平均生活水平”的有心安排。許多年後,鼠人看迴憶敬愛的總理的電視劇《海棠依舊》,那裏麵總理十分小心翼翼地注意不能讓家人親屬生活超過當地人的平均水平,他就想到當年的致哥。


    致哥寫信喜歡用毛筆,蘸藍黑墨水寫,寫的字瘦勁有力,挺好看的。他每次來信的信封來頭大,都是牛皮紙上印著“上海中共中央華東局辦公廳”紅色大字落款的。鼠人看到這樣的信封落款很自豪。“華東局”到後來是過時概念,但上世紀六十年代前期還是很響亮的牌子,同學老師看了這信封也知道鼠人家有哥哥在上海當大幹部,但同時也知道鼠人家的出身成分不好。這就是當時許多對立統一、和諧共生的現實的矛盾,也是這種家庭出生的高級幹部為官特別小心翼翼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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