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冷七不斷的打著哈欠,袁嶼問冷七:“你是不是很想睡覺?”


    冷七有些愕然,攤攤手有些無奈的道:“沒辦法,活人三魂與體魄離的過遠,就會出現這樣的毛病,精氣神就像被抽走了根兒,乏的厲害。”


    袁嶼看了看蕭老頭,又看看目光兇的厲害的阿尋,轉眼低下頭,說:“我不喜歡這兒,我想早點迴去,和師父師兄他們一起迴去!”


    冷七放下打哈欠的手,感受著那仍在凝結聚集的怨氣,看向袁嶼的目光忽然有些不忍,輕笑道:“那就把這些不好的事兒早點結了,早點迴去!”


    袁嶼抬似乎在拚命忍著什麽,眼眶紅的很厲害,仰著頭問冷七:“二師兄對我很好,為什麽對我好的人,不能好好活著?”


    冷七神色複雜,無言以對,隻是指指頭上:“因為它的眼睛從來都是瞎的!”


    袁嶼順著冷七手指的方向望過去,夜空深處,除了那一抹猩紅,連一顆星也看不見。


    冷七慘笑著搖搖頭,招唿袁嶼:“跟我來!”


    袁嶼一直跟著冷七走到了河岸旁,袁嶼麵色蒼白,驚恐的看著伸出河麵湧出的黑棺下的無數道幹癟青黑的手臂,揮舞著似乎想抓住什麽東西,就像溺水的人在生前做的最後一絲垂死掙紮。


    冷七掐訣,掌中符印赤紅如火,抓住一隻探向袁嶼腳裸的手,那雙手枯敗的隻剩皮包骨節,很奇怪的是,冷七掌中掐出的赤紅符印對那青黑的手臂並未造成一絲一毫的傷害。


    “你看!”冷七蹲下身子。


    袁嶼不知道冷七要讓自己看什麽,卻仍然茫然的貼著冷七身畔蹲下。


    冷七卻豎起了自己的雙指,袁嶼這才看見,冷七雙指的指尖皮膚處,布滿了凹凸不平的疤痕。


    等到再看河麵伸出那些手掌時,袁嶼終於發現,那些枯瘦青黑的手掌,競和冷七一樣,雙指幾乎沒有完好的,有的指尖甚至隱隱露出了暗褐色的骨頭。


    冷七臉上有些落寞:“小嶼,道門五術山醫命相卜,山字一脈,鎮邪,驅鬼,除魔,降妖!維護人間道,所以,這指尖血,是用的最多也是用的最頻繁的!指尖咬破,小傷口,按理自不會留疤,隻是常常是舊皮還未長好,新傷又出!所以,疤痕自然難免!”


    袁嶼有些不敢置信的問冷七:“他們都是……道家人?”


    冷七苦笑道:“應當是!而且是極其依賴道術一脈之人,隻有常年以術鎮屍鎮怨,雙指才會如此不堪!從我來此處的時候,就發現,這河水中,陰陽並濟,我是說,這裏有濃重的怨氣,同時也存在著另外一種克製著這些怨氣的氣場,而這麽多年,這河中極少生怪事,恐怕離不開這些正麵氣場的功勞,這氣場應該就是源於死在此處的道門中人!而今日,因為那屍妖,怨氣濃重了不知多少,陰陽倒置,才會生出這樣的景象。你再看,這河水中,那些充滿屍怨的黑棺材仍然在不斷的湧出,而這些死於此處的道門中人,卻如同溺水之人,呈現垂死掙紮之象,隻能露出手臂,始終無法逃離此地!我敢斷定,這些人,死的痛苦,且極為不甘,他們克製著河水中的屍怨,那些屍怨也在反過來壓製著他們!”


    冷七皺眉,沉吟:“我想不出,到底是生出怎樣的事,到底是對這些黑棺有著怎樣的恨意,才能讓道門之人死後其執念仍不願散去,反而凝結在一起死後還在不斷的抵抗!”


    或於是對於對道家本能的好感,袁嶼聽了冷七的話,伸手握住那隻手臂,想要同冷七一同把它從水下扯出來,可用盡了力氣,袁嶼猛的仰過去,手裏卻多了半截手掌,即便如此,那剩下的殘臂仍然在不斷的揮舞著。


    袁嶼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手裏的半截手掌落在地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的成一團淤泥,他忽然想起了那天在集市上看到的那具同樣渾身烏黑的打著綁腿的道士屍體……


    冷七製止了袁嶼的舉動,拍拍自己的手,說:“除非是他們自己靠著生前的那一絲殘識,衝破這河水中生生世世壓製著他們的那層束縛,否則,你就是把他們扯個渾身碎骨,他們也無法逃脫出來!所謂的詛咒,便是如此,外人看起來,破開詛咒輕而易舉,甚至像個嚇唬三歲小兒的笑話,覺可隻有身在詛咒之中,才會明白,詛咒到底有多麽詭譎!看似虛無縹緲,可它卻在不為人知的地方實實在在的存在著!”


    袁嶼似懂非懂,指著那些胡亂揮舞想要抓住什麽的手臂:“如果,被他們抓到了會怎樣?”


    冷七抽了一口氣:“溺水的人如果抓住了一根稻草,會怎樣?”


    袁嶼想了想:“可能會把稻草一同扯下去!”


    說到這裏,冷七就示意袁嶼離的遠一點,因為衝上了岸的黑棺,棺蓋正在慢慢的被推開,裏麵爬出的是異常蒼白且沒有絲毫生氣的臉孔。


    冷七說:“如果想要把這些東西再次封禁,就隻能把河中陰陽倒置的氣場硬生生的平衡迴去!”


    袁嶼低頭,垂著手不斷的在衣服上蹭來蹭去。


    冷七似乎知道袁嶼在想什麽:“總要試一試,我是山字脈,說到底,陰陽氣理,比不得你!”


    袁嶼默然,低聲說:“我忘了很多東西!才剛剛想起來一些……”


    冷七愣了愣,說:“也難怪,凡是大術,無不耗人心神,你當初年幼,又比不得自小便入道門修行之人!開地脈之後,靈魂透支,遺忘一些東西,其實靈魂自我意識的修複!其實,忘掉,沒什麽不好!隻怕最後忘不掉!”


    見袁嶼在看自己,冷七笑了笑:“我三魂在此,你不必耗太多力氣,況且,該做的事,你墨台家的那二師兄,已經拿命為你做了大半!”


    袁嶼下意識的便迴頭,去看自己的二師兄。


    冷七卻緩步過去,探手,那血跡未幹的小棺材,卻輕飄飄的落在冷七掌心。


    正凝結的猩紅人影一刹那忽然狂暴起來,漫天的屍怨似乎沒了顧忌,凝結的速度,比原先快了不知多少倍,地麵開始有血水往外湧。


    冷七卻對此不管不顧,隻是歪著頭,好奇的打量著這副小棺材,他不知這小棺材的來曆,可這上麵,卻有一股他極為熟悉的感覺,這股熟悉感,源自於自己的那位師伯,張正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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