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一樣的夜,呻吟著悶出了兩聲虛雷,潑天大雨便終於有了收斂的跡象。


    地上通體烏黑的貓終究對一口一個傻貓的袁嶼不耐煩起來,掙紮著從袁嶼手中抽出了自己的爪子。


    袁嶼卻不依不饒,繼續蹲在地上,詢問著黑貓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個地方,第一次見到黑貓的這隻貓的時候,是胡飛爹出事的那晚。


    袁嶼很茫然這通體烏黑的貓為什麽會從家鄉出現在這裏,即便是再野的貓也不可能穿過千裏之遙跑到這兒,更巧的是,這隻貓竟然恰好在這個時候出現在自己麵前。


    袁嶼從來沒有把黑貓和瀟瀟聯係在一塊兒過,他見過黑貓,也見過瀟瀟,可是,唯獨卻沒有同時見過黑貓和瀟瀟……


    況且,胡飛是極其痛恨那次差點奪走他老爹性命的東西的,隻是胡飛卻對瀟瀟沒由來的好。


    可是袁嶼卻沒有注意到的是,當他和黑貓做出如此親近動作的時候,惜塵的臉色難看複雜到了極點,但眼中,卻仍舊有著一絲自我安慰一般的希翼。


    張三會悄悄收起了掌中的忽明忽暗的黃符,深深的看了一眼袁嶼,神色變得愈發玩味起來。


    惜塵扯出一絲難看的笑,像在和張三會解釋,又像在自言自語:“小嶼這孩子,總是這樣……”


    而躲在角落裏的徐宏曄已經快瘋了,異常的憤怒,他覺得自己受到了天大的欺騙,惡狠狠的衝瀟瀟瞪著眼:“你不是一直想要他死嗎?為什麽還要救他?”


    瀟瀟照舊撇撇嘴,眼神卻自始至終都不看他一眼。


    徐宏曄便更加氣急敗壞了,連解釋都懶得給,自己何時被人如此無視過,看著與黑貓逗樂的袁嶼,咬牙切齒的徐宏曄眸子更加的陰沉起來。


    實在擺脫不了袁嶼,黑貓索性便妥協了,頹然的在袁嶼身側來迴踱著步子,垂頭喪氣擺出一副隨你擺弄的架勢,袁嶼伸手揪著貓脊梁骨上的皮毛便提了起來,走到還沒反應過來的吳春沅跟前。


    暗處嶗山的那些老道士神情猛的緊張起來,閃身已經過來,但凡袁嶼想做什麽,他們拋去顏麵,也會不顧一切的動手,隻是那隻貓,實在讓他們恐懼。這一次,一時老道奇怪的閉上了嘴。


    可袁嶼並沒做什麽,隻是很誠懇的和吳春沅說:“我真的不會打架,你既然隻是想出氣,我不還手就是了,你比我厲害,我打不過你!”


    吳春沅呆滯的眼睛動了動,有了些光芒,壓著發抖的身子,悲憤的看著袁嶼顫聲說:“為什麽?為什麽你和如此邪物勾連在一起,卻還要如此理直氣壯的做出一副與人無害的模樣?”


    袁嶼茫然的舉了舉手上的黑貓,舉到了吳春沅的眉眼處,而與吳春沅四目相對的黑貓很應景的吐了吐泛著青黑的舌頭,兩根尖銳卻極短的獠牙很猙獰,隻是被袁嶼提在半空中後,就沒了半點威風,反而有些呆。


    吳春沅仍然驚恐的幾乎要昏厥過去,臉色煞白,卻在黑貓的注視下一動不敢動,隻是跌著嘴皮子:“你可知道這畜生是何物?你可知道這東西要陰氣屍氣濃厚到你想象不到的地步才能在機緣巧合之下滋養出這樣的東西?你也是道家人,蓄養這樣的邪物,可知道是怎樣的後果?”


    袁嶼看看黑貓,又看看吳春沅,撓著濕漉漉的頭發,依舊很誠懇的說:“我是太一宗的人,不是道家的人!它也不是我養的,你看,它也沒有害人,為什麽生在道門的就一定是好的,而生在陰氣和屍氣之中就一定是壞的?它再壞,也不過是隻貓而已,它幫了我,我若忘恩負義,那才是壞的,況且,它還是隻連老鼠都不吃的傻貓!”


    黑貓晃晃腦袋,閉上眼,權當聽不見。


    一時老道勃然大怒,指著袁嶼大聲嗬斥道:“一派胡言,陰氣屍氣所滋養而生,不是邪物是什麽?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何人所教?”


    袁嶼抬起頭,迎上一時老道的目光,再次重複道:“它隻是一隻貓而已……還是一隻能吃掉不好的東西的貓。”


    一時老道冷笑道:“狡辯,如嶗山一脈春沅侄兒所說,你蓄養邪物,已經侮逆了道門!”


    “老家夥,我以前還在龍虎山敬你是個長輩,今天怎麽如此不知廉恥起來?拉我龍虎山下水不成,就跑到此處來做這些蠅營狗苟之事,你全真教的掌門前輩是不是該清理門戶了?”


    張三會滿臉的譏諷。


    一時老道神色難看到了極點,才要開口說話,卻又聽張三會道:“你口口聲聲說袁嶼這小子侮逆了道門,你也不看看你身後站的那位,這滿天下的旁門左道,淩空畫鬼符的本事,也數不出幾位來吧?你和他們勾連,倒是有臉因為區區一隻貓就去禍害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了?”


    張三會依舊滿臉的嘲諷。


    隻是等不到一時老道說話,一開始那著了黑衣的神秘人忽的嘿嘿笑著走了出來,目光盡是貪婪,死死的盯著袁嶼手上的黑貓。


    黑貓似乎感受到了敵意,渾身的毛發豎立起來,嗚嗚低鳴。


    神秘人衝四周拱了拱手,聲音陰沉道:“天師府張家小子說的對,我一旁門左道之人,近日就不摻和諸位道長之間的家事了,想必諸位也不會費工夫攔著我離開吧!”


    能站在這裏的,而且先前受了蕭老頭一記印法卻無大恙的人,哪裏會簡單,眾人心知肚明,不願意這時候橫生枝節,又如張三會所說,與這人在一塊兒,也著實有些自辱身份。


    所以,這些人盡管再怎麽不滿,也都隻是低低的哼了一聲,不說話。


    可那神秘人卻再次壓著嗓子,話語間夾雜了幾分狠勁兒,指著袁嶼手上:“這隻黑貓我勢在必得,不勞諸位出手,我自擒來就是,擒了這黑貓我自離去,省的諸位糾結心煩,反正,這黑貓在爾等道長眼裏,也是邪物,對不對!不妨近日成全了薑某!與薑某有恩怨的,日後再言,如何?”


    一時老道等出身道門之人,臉色忽的變了,目光充滿殺意的的看著這神秘人。


    張三會臉色也有些不好看,低聲道:“控神一脈薑家?”


    惜雲大漢不明所以,卻聽張三會迴憶道:“這控神一脈,起先和民間那些神婆活著過陰人所走的路子是一樣的,通陰陽,借控製鬼神之術,受人錢財,予人消災。我們道門行此種事隻為立道行善,講究因果,而他們卻是純碎的為利而生,隻要有錢拿,即便十惡不赦之人,也會出手,可若不能得利,良善之人他們也見死不救!所以,對於這一脈,並不能說真正的好與壞,至少,他們的存在是合理的。隻是,大概是從十年前開始,控神一脈漸漸變得臭名昭著,搜羅世間各種命格的魂魄,煉製極為怨厲的鬼煞,為此,他們甚至不惜打上我道門弟子的注意,你看,那些老道長之所以如此充滿殺意,就是因為他們的弟子很可能就有人被控神一脈拘了魂魄練成了怨煞,因此,道門中人對他們沒有好感!”


    惜雲大漢更不明白了:“嘛迴肆兒,好好的來錢兒營生不幹,介是找揍呢吧?控神一脈瘋了?”


    張三會揉著腦殼,思索了很久才遲疑說:“天知道怎麽迴事啊,隻是,據聽說,這姓薑的,當年有個獨生子,不喜家裏這些陰晦之術,上學的時候趕上那陣子混亂,就跟著知青大隊跑了,後來便沒了,聽說是死了,死的那地兒還鬧了旱魃,不知是真是假,我問師爺,師爺不肯說,總之,那之後,這姓薑的就瘋了,帶著控神一脈幹了很多醃臢事兒,有些著實聳人聽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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