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形地貌極不對稱的大興安嶺,是內蒙古高原和鬆遼平原的分水嶺,遼河流域。


    墨台劍家,一個曾讓惜風無比熟悉的名字。


    那時候,他還不認識什麽蕭道子,他隻是墨台風。


    墨台風記得,遇見阿尋,大概是,


    二十多年前。


    每逢春秋兩季的時候,總會有成群的黃羊開始大規模遠距離的遷徙,雄羊開路,食枯草灌木充饑,冬日積雪解渴。


    在鹹水湖畔低頭舔舐的黃羊群很快就被衝散,機警的四散奔逃,跑遠了,才重新組起了隊伍。


    墨台風飛奔著衝過去,黃羊很靈活,跑起來似箭,即便是墨台風,想要追上也要花很大的一番力氣。


    落在羊群後麵的,都是黃羊群裏的老弱病殘,老的肉不好,殘的抓迴去了,隻會讓族裏的弟兄笑話。


    所以,墨台風徑直衝進去,將一頭最青壯肥碩的黃羊按到在地,青筋遍布的雙手死死的按著黃羊的脖子和後腿。


    地上的黃羊隻能“阿卡阿卡”的嘶叫著威脅,最後看著自己的同伴遠去。


    從腰後抽出短劍,黃羊的喉嚨一穿而過,被捅了個通透,黃羊也就發不出任何聲音了,嘴角隻淌了溫熱的血沫出來。


    墨台風敞開結實的胸膛喘著粗氣,躺著身子望湛藍的過分的天空,額頭被汗水浸的發亮。


    任由地上的黃羊抽搐著垂死掙紮。


    遠處山影延綿。


    即便是有狼群來了,墨台風也是敢上去活捉一隻迴來的。


    黃羊很快就沒有了動靜,尚有餘溫的身子被墨台風整個扛在了肩上,脖子軟軟的聳拉下來。


    墨台風掂了掂,便滿意的哈哈大笑兩聲,足有六十斤,已經是少有的肥碩了。


    頂著絲絲秋日的涼風走了半個時辰,越過一個不算大的山林,便能聽到活水流過聲音。


    赤條條跳進去洗幹淨了膀子上的血漬,便有人指著那流幹了血的黃羊問:“你抓的?”


    墨台風有些不自然的迴應:“你轉過身去!”


    之後,便爬上來套了褲子。


    “穿好了?”


    “穿好了!”


    墨台風悶悶的擦著頭發:“不像是這兒附近的人,你是從外麵來的?我聽家裏長輩說,外麵很亂,道士和尚都被帶紅袖章的砸了窩,你是哪兒來的?”


    女孩愣了愣,很優雅的坐在碎石旁,裙角被河水拍濕,最後隻是模棱兩可的微微點了點頭,好奇的指著地上的黃羊問:“哪兒抓的,我怎麽沒遇見!”


    斜陽把墨台風膀子上掛著的水珠照成了古銅色,略顯得意的發出兩聲輕笑:“這些畜生喜歡去鹹水湖邊舔石頭,上麵有鹽沫子!”


    “抓它作甚?”


    “自然是吃,入了冬,就很難再看到它們的影子了,明年開春兒才會迴來!秋後的黃羊,最肥,放了血還有六十斤足,那幫王八蛋肯定比不過我!”


    墨台風揉了揉鼻子,指著自己:“我,墨台風!”


    女孩的目光卻在墨台風臉上停了很久,輕聲問:“墨台?”


    “怎麽?”墨台風有些詫異。


    “沒怎麽!”


    女孩說話的聲音很輕,也很淡,淡到無悲無喜波瀾不驚。


    河灘的龍膽草已經敗了花。


    大興安嶺山裏四處都有人家,隻是山裏的人自然都多少沾染些大山的氣息。


    麵前的女孩,是墨台風從未見過的感覺。


    所以,墨台風便又一次問:“你叫什麽?”


    女孩隻是笑笑,看著河裏奔流的水:“與你何幹?”


    墨台風嘴裏不服氣的嘁了聲,卻又半蹲下來歪著頭:“你跟她們不一樣!”


    “誰?”


    “我見過的女人啊,你跟她們不一樣!噯,你腰裏的……”


    “笛!”


    “你不廢話,我能不知道是笛?吹一段,你來吹一段!”


    墨台風擠著大眼。


    女孩撇撇嘴,翻了墨台風一個白眼:“糙男人,又聽不懂!”


    說完,起身墊著腳走開了。


    墨台風把臉伸進水麵照了照,便又扛起了黃羊:“不吹就不吹,有什麽了不起,我老子說了,男人不糙,女人不要,找男人,就得找我這樣的!”


    。。。。。。。。。。。。


    篝火燃的正旺。


    黃羊被整個剝了皮,用木棍穿了架在石頭篝火上烤。


    墨台風拿刀子在黃羊身上割開幾道很長的口子,往上麵抹著鹽入味,噴香的時候,那羊已經烤的金黃了。


    身邊忙著收拾各種東西的人,也就圍了上來,都是十七八歲的年紀。


    隱世,並不等於避世。


    每年入冬前,墨台家都會去一趟大山之外,布,鹽,這些都是離不開的。


    讓年紀小的去,最合適不過,鍛煉身子和筋骨。


    墨台風把羊腿扯下來,遞給了身旁一個人:“小莊,你去河裏打些水來燒了!”


    去打水的墨台莊是年紀最小的一個,也是膽子最小的一個。


    水沒有打迴來,墨台莊卻哭著跌迴來了。


    問出了什麽事,墨台莊哭的含糊不清,指著夜間的林子:“風哥,河裏有鬼……”


    這樣的話,讓一幫子年輕氣盛的人哄笑。


    墨台風笑的最為厲害:“鬼?哪兒來的鬼?小莊,咱們墨台家,就你膽子慫!”


    被人如此嘲笑,即便是膽子小的墨台莊,也是要拚盡全力維護自己的麵子的,所以信誓旦旦的拍著胸脯,十分肯定的說,河裏真的有鬼。


    墨台風不笑了,從地上鋪好的皮子下麵握了自己的劍:“你們在這等著,我去看看!”


    墨台莊有些顧忌的說:“風哥,要不咱們一塊兒吧!”


    原本心裏還有些不安的墨台風,硬是壓了下去:“有鬼又能怎樣,墨台家的劍式,不是去跑江湖賣藝的花架子!吃你的東西去吧!”


    那天的風,出奇的大,說不上來的感覺,就像憋著一場雨,卻怎麽也落不下來。


    明明月色很好。


    林子裏的枯葉,被風卷起來,劃到臉上,竟割的火辣辣的痛。


    這個時候,墨台風心裏終於開始不舒服了。


    迴過頭看了一眼遠處依稀能看到的火光,墨台風才突然意識到,那篝火處,是感覺不到風的。


    何處來的邪風?


    大山裏的路,墨台風走過不止一次,可是那所謂的鬼,墨台風真的從不曾見過,老虎豹子倒是遇見過幾次,虎皮給了自己娘親冬天暖身子,生完自己後,娘親就落了隱疾,天一冷,身子就酸痛,而豹皮,就掛在了牆上。


    和墨台家的男子結親的,都是外麵山裏的姑娘,身子難免也有體弱的。


    也曾聽聞過關於鬼怪的傳說,但是墨台風卻一直都是不怎麽信的。


    過了林子,墨台風突然發現,自己來的這片地方,是白天來過的。


    墨台風握著劍,不知道是不是風太大的緣故,那搖搖曳曳的樹影婆娑,竟被吹的嗚嗚作響,如同成片的人在夜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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