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清霜,晚稻初香。


    早稻七月,晚稻十月,早稻米腹白大,硬質粒較少,質鬆,品質較差,晚稻則反。


    大部分人家,田裏的稻不全是早稻也不全是晚稻。


    胡飛家從他爺爺那一輩兒人就少,所以地也少,但即便如此,對於一個女人兩個孩子來說,這幾畝地仍然是個很艱巨的任務。


    每到這樣的農忙時節,村子裏就會一如既往的沸騰起來,比春節有過之而無不及。


    無論是割麥還是割稻,這大概是所有農活中最累最苦的活計了!


    人們常常是下了田,便很少會直起腰,隻有手裏的鐮刀不斷的帶起哢嚓哢嚓的脆響聲。


    家家戶戶都在忙,這個時候,上學就顯得不那麽重要了!


    所以學校裏的課便改成了上午三節,下午兩節,老師的家裏也是有一大堆農活要幹的!


    小時候,隻要能少上些學,即便多幹些活也是心甘情願的!長大了,卻恰恰相反,懊惱著當初的不知所謂!


    而語文老師口中的那個借讀生來的那天,是星期五。


    那天很涼快,沒有太陽,也沒有很重的烏雲,天隻是灰淒淒的,刮著些微涼的風。


    語文老師站在講台上,臉上掛著笑,說給大家介紹一位新同學。


    不大的班級裏嘰嘰喳喳的炸開了鍋。


    袁嶼懶洋洋的托著腮,班主任說的什麽一個字兒也沒聽進去。


    隻是周圍響起參差不齊的鼓掌聲的時候,袁嶼才稍稍往教室門口挪了挪眼。


    畫麵似乎定格。


    站在教室門口的那個小姑娘,剪到耳根的碎發被風吹的有些亂,衣袖長長的遮住了手背,嬰兒肥的臉上,帶著幾分不健康的蒼白,冷冷的,很幹淨。


    這世上的相遇,有很多種,這是最平淡也是最讓人意外的一種。


    小姑娘身上的這種獨特感讓那些嘰嘰喳喳的半大孩子忽然就噤了聲,麵上帶著幾分嫉妒和羨慕。


    語文老師紅光滿麵的衝那個小姑娘招手:“來,給大家做個自我介紹吧!”


    秋雀兒落在枝頭,嚶嚶的歡叫。


    小姑娘卻隻是抬了抬清冷的眸子,一言不發的走進來,沉默的走到袁嶼身旁的空位上,很安靜的坐下。


    語文老師有些尷尬,班裏的其它孩子,卻有些想不通,因為他們都不願意和袁嶼做同桌!


    “瀟瀟!”


    隻有兩個字,聲音很低,帶著幾分淡漠,不知道是在和袁嶼說,還是在迴應講台上一臉尷尬的老師。


    可不管怎樣,語文老師總算是有了台階下,但有人願意和袁嶼坐一塊兒,還是很讓這位年輕老師的心中充滿了成就感的!


    袁嶼同樣很詫異,但也僅僅有些詫異而已,畢竟,班裏也沒有其他位子了。


    上課的時候,袁嶼才發現,小姑娘沒有課本,隻是很安靜的坐著,低低的垂著眼瞼。


    所以袁嶼把書往邊上推了推……


    。。。。。。。。。。。。


    下午放學的時候,天還很早,迴到家裏還能幹上半天的活!明後兩天又是星期天,照例是不上課的,所以胡飛就很高興,迴去的路上喋喋不休的說著這兩天準備去哪兒玩,最後還不忘懷念一下他的相人大哥!


    袁嶼隻是負責聽,邊聽邊笑。


    直到胡飛指著身後的小路問袁嶼:“小嶼,那個就是你們班裏新來的借讀生啊?看著怪怪的!”


    袁嶼這才驀然發現,身後隔了幾十米遠的小路上,那個叫瀟瀟的小姑娘一直默默的在後麵跟著。


    袁嶼輕輕點了點頭:“是李家莊的!”


    胡飛恍然大悟一樣:“怪不得一直跟在咱倆後麵,原來跟咱們村順路!”


    胡飛是個自來熟的性子,所以不等袁嶼反應,胡飛就擺著手衝小姑娘大聲喊:“新來的,是不是也沒有人和你一塊兒上學放學啊!沒關係,咱們順路呢!”


    胡飛還拍著胸脯很仗義的站在路上等了片刻。


    可小姑娘路過胡飛的時候,卻連頭都不曾抬一下。


    這讓胡飛很沒麵子,揉著鼻子嘟囔了句不識好歹,胡飛便又重新喋喋不休的說起了其它的事情。


    把書包放在了家裏之後,袁嶼和胡飛就下了田,最後一塊田裏的稻,胡飛的母親已經獨自一個人割了近一半。


    割稻是很耗費體力的一件事,所以大多都會帶著水和煎餅或者飯團子下地,餓了會吃上一點。


    胡飛和袁嶼坐在田埂上吃飽了肚子,就把地裏已經捆好的稻秧子往田埂旁的平板車上抱,若是下了雨,會很麻煩。


    直到一捆捆的稻把平板車堆得高高的,用繩子紮結實了,兩個半大的孩子就一個在前麵拉一個在後麵推,順便撿起別人掉在路上的稻穗,這些稻子,是要拉到打穀場上去脫粒的。


    打穀場上隻有一台打穀機,是公用的,所以隻能每家每戶排好了隊輪流著用!


    輪到誰家,即便是深夜,那也是要幹的!


    這個時候,胡國成平常散出去的那些煙,那些肥皂毛巾,就起了作用了!


    作用就是,胡飛家裏獲得了每年第一個用打穀機的資格!


    一來胡國成不在家,女人孩子也的確不容易,二來,受了胡國成好處,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況且,還有事沒事去人家裏蹭電視,不緊著讓人家先用,你也說不過去啊!


    因此,對於胡飛家裏總是排第一個,沒人會不滿。反而會有漢子笑嘻嘻的幫著袁嶼和胡飛把稻草卸下來。


    這樣螞蟻搬家一樣的忙碌,一直要持續到夜晚什麽也看不見的時候!


    田裏的稻總算是拉幹淨了,女人買了豬肉,給袁嶼和胡飛補充油水,過幾日,甘蔗也要砍了!


    袁嶼和胡飛胳膊上脊背上,都是被稻草刮出來的紅印,手上也磨出了燎泡,一身的臭汗,卻異常的踏實。


    稻子脫了粒,晾上幾天就要收倉,這時候,最怕的就是下雨!


    好在老天爺並不算不開眼,白天還陰沉沉的天,晚上的夜空竟然出了滿天繁星,純淨的過分。


    所以這天晚上,袁嶼和胡飛是在打穀場上睡的,要看好自家的糧食,免得野物或者手腳不幹淨的偷拿了去。


    打穀場上的打穀機轟鳴著響了一夜,燈火通明。


    伴著稻草的奇特清香,袁嶼和胡飛,卻睡的香甜,他們說好了,準備明天去江對岸的山上采金櫻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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