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在世時,最疼愛的有三人。一人是寄養在李皇後名下的趙元佐這個嫡長孫,嫡長孫天資聰慧,年少可見聰慧。第二便是她的表侄女兒謝婉兒,當年的謝婉兒出生之時,她如願進宮為妃。第三便是謝婉兒的嫡女兒墨挽歌,墨挽歌也是年少聰敏,又繼承了謝婉兒的美貌,嬌滴滴的人兒自小與她親近,又莫名的像她年輕時有些傲然模樣。

    李皇後那年生辰,謝婉兒在宴會上中了毒,卻為了皇室的名譽而頂替了罪名。那時候,太後覺得便虧欠謝婉兒良多。至於小小年紀就沒了母親的墨挽歌,還得承受“母親毒害女眷”的偌大壓力,少年時就自己被迫南下。

    但是太後知道,墨挽歌會再迴京的。而皇帝則是幾次跟她說起,會讓墨挽歌進宮,給她足夠的尊榮。

    進宮代表的是什麽,太後很清楚,無非就是成為後宮的女人。而墨挽歌若是進宮了,有自己在,墨挽歌肯定是能過得很好的。

    可是太後沒兩年就病逝了。直到她駕鶴西去了,也沒再見到墨挽歌一麵。

    在太後離世之前,她將她最重用的書安交給了李皇後。是要讓書安待在李皇後身邊,若是將來墨挽歌進宮了,便能照拂一二。隻是沒想到墨挽歌進宮之後,她變了許多,不信外人,李皇後想讓書安過去照顧,卻沒有找到機會。

    書安這個女子身上的秘密很多,按李皇後的話來說,她懂的、會的東西太多了,若是個男子,那朝堂之上必然是唿風喚雨的人物。要不是書安是太後的人,她肯定會成為李皇後的左膀右臂。也是如此,她在李皇後身邊成了一個若有若無的影子似的人物。

    直到太子妃墨挽歌被設計了摔跤難產,書安才接觸到墨挽歌。那一次,墨挽歌認出了書安,書安也坦白了。

    其實書安手裏有太後給的人,算是暗衛之類的人物,隻是幾年了也沒有用到過。除此之外,還有幾個官員是欠著太後恩情的,若是用此去吩咐他們做事,是一定不會被拒絕的,而其中就有呂相。

    墨挽歌及笄時,呂相的夫人便親臨了。那是因為,曾經太後喜歡的人如今就剩下墨挽歌一人了,而呂相的夫人是太後的閨中密友。

    太子妃誕下皇長孫之後,昏迷了許久。可當太子妃再醒來,書安就聽著她的吩咐行事了,終於動用了暗衛的力量。

    呂相也幾次在朝堂之上,按著墨挽歌的意思做事。寧國公的事就有他在其中推波助瀾,而最後的一件事,是太子召見他,跟他說了墨挽歌寫下的信。可是相比之下,呂相比太子更加容易的信了書信的內容。仿佛是墨挽歌說什麽,他便信什麽。

    因為太子和呂相早有準備,所以皇帝一三之日,李皇後當著後妃百官麵兒,搬出聖旨來又施以刁難時,被有防備的呂相輕易化解了。那一次事情罷了,確定了太子主持皇帝喪禮的事情了,太子新帝的位置也就無可置喙了。

    在太子妃喪命在東宮之前,書安就跟李皇後求來恩典,以年歲大了為由出宮。書安是太後留下來的人,她要出宮,李皇後理所應當要成全她的,更何況,她很清楚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麽——墨挽歌是要假死遁走離宮的,書安比墨挽歌要更先離宮,是為了在宮外更好的接應。

    不僅是書安,就連墨挽歌的陪嫁玉盞,也在前兩日被遣去宮外祭拜了。至於是不是祭拜?那自然不是。

    也是太子那段日子正與太子妃慪氣,常常跑去宮外與劉氏溫存,那段日子沒進東宮,壓根不知道玉盞已經不在宮內。若是他知道的話,或許會猜測……可是他後來才憶起了這麽一號人,可是那時候,已經有理由說玉盞並非宮女,太子妃沒了,她自是離宮了。

    那一夜,東宮崇教殿著火之前,被腳銬鎖住了雙腳的墨挽歌,用早就備好偷偷藏起來的鑰匙解開了腳銬,重獲自由。

    暗衛西陸和白藏二人,早在李皇後的協助下,摸清了路。那邊墨挽歌一解開禁錮,西陸和白藏就帶著人離開了。崇教殿的人都被遣開了,又有李皇後相助,他們離開皇宮的時候,可算是很順利。

    而死在崇教殿正殿裏的那個人,是李皇後安排進去的——那個人便是後來葬入皇陵的人。

    墨挽歌如願離宮了。她那時是心甘情願的坐上花轎進宮的,可也是如願放棄“太子妃”的身份偷偷出宮的。

    臨行之前,墨挽歌深深的,用盡全力似的迴頭看了威嚴的皇宮一眼。西陸將她送上馬車的時候,清楚的見到她眼裏的決絕。

    書安早就在馬車裏等著,終於見到墨挽歌。書安從馬車暗格裏翻出了一件薄薄的披風,為她披上,無意間碰到墨挽歌的手,分明是六月的天,可她的手冰冷極了。

    “主子,您手這麽涼,是害怕嗎?”書安可算是不善言辭,可這會子也體貼的問候。

    墨挽歌下意識的曲起手指,搖了搖頭。馬車往前走著,車輪壓過地麵發出“碌碌”的聲響傳進耳裏,墨挽歌眉眼耷下來,聲音悶悶的:“不知把趙褆留在皇宮是對是錯。”

    本以為孩子並非自己願意才生下來的,而自己因為趙褆也受了很多苦,可是到底是從身上掉下來的肉,真到了離開的時候,還是牽掛。怕他過不好、怕他會有危險、怕他未能適應皇宮中處處危機的環境、怕他以後會學壞、怕他以後娶妻娶得不好、怕他忘了生養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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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安抿嘴,她覺得母親牽掛孩子是情理之中,可是……“主子,今夜太子不在宮中,若是反悔,現在還能迴去的……”

    墨挽歌抬手捂著臉,雙掌掩去了她痛苦糾結的目光。半晌,她才抬起頭,未封密的車簾射進來外麵的燭火,照得她的眉眼有一點晶瑩的亮光,她幽幽歎了口氣,“怎麽能迴去呢,我離開已經計劃了許久了……我不會忘記,皇宮之中如附骨之疽禁錮我的鎖鏈,真要迴去了,還不如死了算了……”

    “不迴去。”書安忙道,想了想,她又說道:“主子放心吧,皇長孫殿下是太子的嫡子,又是皇後娘娘帶著,肯定會好好的。”

    “希望如此吧……”墨挽歌強迫自己不再想那些事情。

    早就安排好了行程,馬車直接駛出京城。

    因為顧忌墨挽歌是病體,從東京到揚州花費了三個月。到揚州的費用就是一筆不小的支出,幸而是一行人並不缺錢。

    揚州要比東京更加繁華。

    在客棧住了五日之後,白藏終於找到墨家人的落腳之處。

    揚州有一富商大名鼎鼎,並非說這個富商多有錢,而是因為這個富商是女子,這女子眼光毒辣又手段高明,短短時日就一躍成為有名的富商,此女名為“元容”。

    而墨家人,就在元容的府邸之中。

    對外,墨家人是富商元容的親戚,才暫住在程府裏。而且,元容還花了大價錢請了名醫,為病重的墨修治病。

    收留墨家人,又自稱“元容”,墨挽歌很容易想起以前救過的女子。於是讓人遞了消息到程府,隻說是墨家的嫡女,想見元容一麵。

    元容聽到這個消息,親自跑到客棧中。見到是記憶中的人,這個在外麵叱吒風雲的奇女子,直接跪地磕頭。

    墨挽歌想請元容幫忙,在揚州買座宅子,以便今後家人居住。怎料元容不願,她是要請墨挽歌住進程府。爭執到最後,還是元容退了一步,將名下的一座宅子贈與墨挽歌,隻說是幾兩盤纏的謝禮。

    墨家在墨挽歌出現在揚州時,再次安下根了。墨修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又有管家墨齊慎在。而墨挽歌帶來的銀票數額巨大,有此做本金,又有元容明裏暗裏的相助。不過幾月,墨家就支起來了。

    林氏在揚州住了這麽久,豐潤了許多。

    墨汐媛跟著元容請來的夫子學習,左手執筆已經很好了,如今已經在學用左手畫畫了。

    墨竹琴在京城中被悔婚,但到了揚州便不會有人知道,如今待嫁閨中。林氏已經給她定下了一個門當戶對的嫡次子,擬在來年年初完婚。

    墨挽歌的身體到了冬日就很難挨,常常是要起兩個爐子才能過活。不過,再怎麽難熬,熬著熬著也就過冬了。

    三月底的時候,皇帝駕崩了。消息傳到揚州來,滯後了幾日。

    四月上旬又傳來消息,說是皇室的皇長孫沒了。

    這個消息被人瞞得緊緊的,可是開始做生意的墨挽歌還是聽到了這個消息。隻是出人意料的,墨挽歌不哭也不鬧,隻是默默為趙褆立了一個衣冠塚,牌位上寫的,是“吾兒”。

    墨挽歌不曾讓人進過那個地方,那個放著消息的趙褆衣冠塚的地方,其實那裏還有謝婉兒的衣冠塚。不過,不久的後來有三個,另一個,是她自己。

    趙褆改了國號為“鹹平”。

    沒過多久,將養在宮外很久的劉氏接進宮中,封了妃。

    史書上,沒有出現太子妃墨氏的任何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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