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冥轎破空。


    饒是韓淳、曹丘和眾衙役活了幾十年,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詭怖的一幕。


    如同被毒蛇盯上的青蛙,一個個全部嚇癱。


    眼見這群人是指望不上了,楚嬴望著紅色轎子離去的方向,飛快給晁遜一個眼色。


    “追!”


    晁遜毫不猶豫,腳下一點,身體拔地而起,宛若山中靈猿一般躍入叢林,朝著遠處直追而去。


    楚嬴看了眼心有餘悸的韓淳一行,又看了眼門口噤若寒蟬的夫婦,迴頭叫上幾名炎煌衛:


    “我們也跟過去。”


    眨眼之間,一行人便走得幹幹淨淨。


    “千戶大人,這……這下該怎麽辦?要不我們……我們迴去?”


    曹丘上下牙齒打架,一邊強撐著扶起韓淳,一邊來迴掃視周遭的樹林。


    驚恐的模樣,仿佛那些未知的黑暗中,隨時都會再次竄出什麽可怕的東西。


    這副模樣落在韓淳眼中,聯想到自己剛才的失態,一股不甘湧上心頭,咬牙道:“迴去幹什麽,要迴你迴。”


    “啊?不迴去,那……那我們能做什麽?”


    曹丘大驚失色,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們也跟過去!”韓淳深吸一口氣道。


    “什麽?我們……我們也跟過去?”曹丘表情由吃驚轉為駭然。


    “怎麽,他們敢追,難不成我們就不行?”


    “行是行,隻不過那可是……”


    “是陰差又如何,剛才是本千戶大意,仔細想想,我們加上那姓楚的人馬,這麽多人,有什麽好怕的?”


    韓淳當機立斷,下了跟過去的命令,誓要找迴剛才丟的麵子。


    ……


    夜幕下,楚嬴幾人追進叢林後,遠遠瞧見晁遜正追著一抹紅影於黑霧中飛奔。


    兩者的速度幾乎不分上下,但若仔細看就會發現,還是晁遜的速度更高一籌。


    隻不過,因為不熟悉地形,以及來自樹木的遮擋,才讓他無法徹底發揮出來。


    即便如此,按照楚嬴的估計,再追個兩三裏地,晁遜應該還是可以後來居上。


    想到這,楚嬴嘴角下意識上揚出弧度。


    盡管跑把,等一會將你們截住,我倒要看看你們是人是鬼?


    奈何這個想法還沒消失,前方晁遜在一次高高躍起之後,忽然停了下來。


    任由對方越飛越遠,最終徹底消失,也沒有再往前追一步。


    “老晁,怎麽不追了?”


    楚嬴幾人緊趕幾步,上前詢問原因。


    “不是卑職不追了,殿下請看。”


    晁遜撿起一根樹枝,撥開麵前的草叢,露出一道豎直而下的懸崖峭壁。


    人站在上麵往下望去,隻能看到湧動的黑霧,最多往下兩三丈遠,根本見不到底。


    看不到底,就意味著不知道峭壁的高度,也難怪晁遜沒有繼續追趕。


    這種地形,除非不想活了,不然換誰也不可能貿然嚐試跳下去。


    “算了,追不到就追不到吧,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絕壁在前,楚嬴也隻能望洋興歎,擺了擺手,又多問了一句:“對了,剛才看你都快追上了,有看清那些是什麽人嗎?”


    晁遜似有心事地搖了搖頭。


    “那就是沒看清了?”楚嬴接著問。


    “天色太暗,卑職確實沒怎麽看清楚,不過,卑職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楚嬴見他欲言又止,徑直道:“在意什麽,隻管說好了,不必考慮本宮的想法。”


    晁遜點頭,話語令人費解:“卑職有種感覺,這些人好像真的不是人。”


    “不是人?”


    楚嬴一怔,心中也有點發毛。


    日了,難不成還真是一群鬼?


    晁遜皺了皺眉:“沒錯,若真是一群人,怎麽可能腳不沾地,一直飛在天上?而且,卑職在他們身上,感受不到一點人氣。”


    “卑職因為師承,對於武林名宿多少知曉一些,可就算那些輕功登峰造極的前輩,也沒聽說誰有這般本事……人類,怎麽可能飛得起來?”


    他說到這,伸手交給楚嬴一樣東西:“還有這個,是卑職剛才從其中一名‘陰差’身上撕下來的,請殿下過目。”


    楚嬴順勢低頭看去,瞬間瞳孔一縮。


    “嘶……這不是紙紮寒衣用的五色紙嗎?專門燒給過世之人……”


    一名炎煌衛在看到這張靛青色碎紙後,下意識脫口而出,但又很快戛然而止。


    他的臉色有些發白,和幾名同僚對視一眼,各自都覺得後背忽然一陣陣發涼。


    晁遜說對方不是人。


    這燒給死人的五色紙又是從對方身上撕下來的。


    可,正常人誰會穿這種紙糊的玩意?


    除非……?


    幾人越想越心裏月發毛,他們情願在死屍枕籍的戰場上和敵人搏殺,也不願意繼續留在這個詭異瘮人的地方。


    “殿下,要是不我們還是先迴去吧?”有人終於忍不住小聲提議。


    “好吧,也隻有這樣了。”


    楚嬴想了想,沒有拒絕。


    畢竟他現在也沒有頭緒,這事處處透著古怪,隻能迴去再好好捋一捋。


    看來今夜,注定隻能無功而返了。


    最後看了一眼陰差消失的地方,楚嬴一行正要離開,來路方向響起疾步聲。


    眾人尋聲望去,見到韓淳帶著人追過來,都覺得有些詫異。


    “真沒想到……還以為你們不會過來。”


    楚嬴一邊往迴走,一邊笑著觀察韓淳。


    此人遭受了那麽大的驚嚇,竟沒有跑迴去,心中對其略微有了一點改觀。


    “廢話,你們能來,我們為什麽不能來,本千戶可不是某人所說的膽小……”


    韓淳冷哼一聲,話未說完,忽見楚嬴抬手指著他們身後,仿佛見到了世間最恐怖的東西,臉上滿是驚恐:


    “啊,你們身後!”


    “身後?!”


    一股冷氣從腳底板竄起,沿著韓淳的脊椎直衝天靈蓋,令他全身汗毛炸開。


    盡管不知道楚嬴看到了什麽,但能將他都嚇住,必然是比紅色轎子更可怕的東西。


    幾乎是同一時間,韓淳一行不約而同生出逃離的念頭,朝著楚嬴他們這邊連滾帶爬衝過來。


    臨到終點,卻見楚嬴變臉一般展顏而笑,接著又補充了幾個字:“你們身後……好像什麽都沒有。”


    “……”


    韓淳知道自己被耍了,臉色由白轉青,由青轉黑,心中一萬頭草原神獸狂奔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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