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進是個聰明人。


    不如也不會鎮住山越族這麽長的時間,光靠著蠻力,時時絕對做不到這一點。


    而他也很清楚,楚嬴有著足夠的實力卻在他們山越族身上耗了這麽長的時間,絕不會隻是為了所謂的剿匪而來。


    “環境還不錯。”


    楚嬴稍稍挑眉,看著大廳裏麵的布置,這些布置比起京城裏麵自然是要差得遠,但一路走來看過山越族的現狀,這大廳也的確稱得上一句用心了。


    此時的洪進隻當他的話是在逢場作戲,幹笑一聲並不多言。


    他定定地看向楚嬴,等待楚嬴繼續開口。


    楚嬴抬眉。


    他低頭看著手邊簡陋的茶杯,毫不在意地端起輕抿一口。


    “本宮長話短說,洪大帥可知道京城裏麵對南海城以及你們的評價?”


    洪進聞言一怔。


    他握著茶杯的手微微收緊,看向楚嬴的目光也隱約透露著緊張的情緒。


    “不難猜,京城連續派過來殿下與之前那位——囊包,想必我們山越族已經成為造反作亂的逆賊了吧?”


    如果可以,誰會願意走到這一步呢?


    誰不想好好地生活在家中,同父母親人待在一起?


    “可是劫掠官糧和官銀的事情,不是你們做的。”


    雖說洪進沒有辯駁解釋,但楚嬴還是一字一句地說道。


    畢竟他該看的也全部看見了,要是山越族真拿了那些東西,不至於成為現在的模樣。


    洪進隻覺得憋屈。


    他們都是從城中被逼迫至此的,好不容易活下來,卻還要替人背負汙名,這種事情誰受得了?


    楚嬴看著洪進的神態,明白洪進心中所想。


    他嘴角翹起,輕輕地敲了敲桌子。


    “如果本宮給你一個自證清白的機會,再讓你歸於朝廷,你可願意?”


    楚嬴要的就是洪進這個心態。


    這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就連洪進接下來發出的冷笑聲,也在他預料之內。


    隻聽洪進冷笑連連,他目光之中帶著幾分冰冷刺骨的寒光,定定看向楚嬴:“大殿下,或許你是個能人,我們山越族確實也因為內奸一事欠下您一個人情,但是——”


    “大楚國朝廷不過是一丘之貉,今日我們在南海城中收到的壓迫,將來胡也會在大楚國任意一個地方重演,你以為我們會重蹈覆轍,淪為你們的炮灰,戰場上用來擋刀的棋子嗎?”


    洪進字字堅定,看向楚嬴的目光也充斥著厭惡,那並不是針對楚嬴,而是針對整個大楚國。


    楚嬴抿茶挑眉。


    他緩緩放下手中的茶杯,笑著看向洪進:“洪大帥這是對大楚國怨氣頗深啊。”


    嗬。


    洪進發出極其短促的嗤笑。


    “那如果本宮說,事情結束之後你們投靠的不是大楚國,而是本宮呢?”


    聞言。


    洪進先是微微出神,隨即反應過來,瞬間倒吸一口涼氣。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楚嬴。


    隨即皺眉。


    “大殿下應該不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吧?”


    他帶著如此之多的山越族人都不敢越線半分,楚嬴還是大楚國的大皇子,他為什麽要做——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楚嬴卻笑答道。


    洪進瞬間從自己的位置上站起:“你瘋了?不怕我將今日之事說出去?!”


    這可是要命的謀逆之事,就算是自己人都要說千叮嚀萬囑咐別漏了陷,可楚嬴居然和他這個一麵之緣的人大大咧咧地說出來。


    這種人,這種心智,還指望他趁什麽大事!


    楚嬴看出洪進的恐懼不滿,以及眼神裏麵的微微不讚同之意,他不以為意。


    麵色依舊含帶笑意。


    說出來的話卻讓洪進的背後忍不住一寒。


    “本宮既然敢說,就能保證你不能向外人透露半點消息。”


    是了,楚嬴帶來的人又豈會是他全部實力。


    洪進頭上冒出點點冷汗。


    是他一時魔障,以為對方不過是個簡簡單單的黃毛小子。


    他端起酒碗掩飾著臉上慌張的神情,幹咳幾聲,這才嚐試著冷靜說話:“大殿下既然有心做這樣的事情,我們不過隻是幾個草寇,哪裏幫得上大殿下的忙呢?”


    “更何況,南海山也不是什麽軍機要塞,想必也——”


    這也是洪進一時間沒能想明白的地方,南海山既不能提供錢銀,從古至今也不是什麽兵家必爭之地,楚嬴何必袒露自己的意圖,來換取他們這群實力泛泛的土匪效忠?


    楚嬴但笑不語。


    盡管還沒有確定後山的到底是什麽東西,但楚嬴的心裏已經覺得是十拿九穩,若是將炎煌衛留守此處,定會引來楚皇注意。


    山越一族倒是正好可以駐守這塊地方。


    不然楚嬴也不會到了現在才和洪進提出效忠一事。


    “本宮可以給你們時間考慮。”


    楚嬴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過有一點,倘若要歸順本宮,先前的規矩作風,就要改一改。”


    天真——


    洪進看著楚嬴的臉,雖然心底深處已然明了楚嬴不是什麽普通角色,甚至於遠超過他這位“大帥”,但聽見楚嬴如此說話,他依舊控製不住地從心底冒出輕蔑。


    山越族的習性已經存在了幾百年,如今匯聚一處,惡習早就控製不住。


    洪進自認,自己就算是鬆口答應了楚嬴,楚嬴也絕無可能扭轉山越族之習性。


    他麵上情緒陰沉變幻,拒絕的話幾度想要出口。


    而楚嬴卻隻是抬手,示意他不必講話。


    “說了給你時間,就不必現在作答。”


    說罷,楚嬴似想到了什麽,抬眼上下打量著洪進。


    先前他便有所猜測。


    現在看見洪進的模樣,心中已經確定了七八分。


    米雅生得可愛靈動,但眉眼,尤其是那雙大大的貓眼,和洪進簡直是一個模子裏麵刻出來的。


    要說沒有親緣關係,那才是真見了鬼。


    “上山這麽久,倒忘了給洪大帥的禮物了。”


    楚嬴起身。


    洪進亦是連忙起身,口中說道:“大殿下不必客氣,揪出叛徒一事全靠您,今晚我便設宴謝過大殿下。”


    豈料楚嬴卻隻是意味深長地看著洪進:“放心,這份禮物,洪大帥絕對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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