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幾道人影站在山崗上。


    和下方嘶吼震天的混亂戰場不同,這裏卻是一片無人打擾的寧靜港灣。


    黑虎寨。


    這是這座臨時山寨的名字。


    用會盟的幾個山匪頭子的話來說,此行是來攻打狼牙寨的。需得取個響亮的名號,才不至於墮了聲威。


    奈何一夥人都沒啥文化,合計半晌,也想不出個令人聞風喪膽的‘雅號’。


    最後,還是由前身是狼牙寨當家的某人提議,不如幹脆叫作黑虎盟。


    對方是狼牙,己方就稱黑虎,現實中虎壓狼一頭,自是威風八麵。


    眾大大佬俱以為然,欣然采納。


    於是這座群匪臨時修築的山寨根據地,也隨了聯盟的稱號。


    站在黑虎寨的最高點,借著下方一支支流動火把的照明,可以清楚地洞悉整個戰局。


    戰局已經接近尾聲,狼牙寨夜襲的人員正在瘋狂敗退。


    夜風從山下吹來,零星的喊殺聲和金屬交鳴,被撕成一堆斷斷續續的碎片。


    近處的火光下,金雕寨侯慶,野窩寨兀力骨,旋風寨石誌高,三大匪首並十餘夥小山賊頭目,望著紛湧而出,乘勝追擊的手下,盡皆得意大笑。


    “哈哈哈……什麽狗屁狼牙寨,還以為有多厲害,果然大不如從前了。”


    “段奎和黃三兩那兩個龜孫,就派這點人也想來劫寨,看不起我們黑虎盟嗎?啊呸!”


    “媽的,上午輸了,害老子擔心半天,結果就這……這一仗打得真過癮!”


    罵罵咧咧許久,直到下方沒了動靜,群匪才漸漸平複下來。


    一直在觀戰的金雕寨當家侯慶,忙又往前追了兩步,窮盡目力,仍舊看不到戰鬥的場麵。


    他擔心會出事,迴身對一名中年文士模樣男子抱拳道:“三當家,外麵這麽黑,我們的人馬追出去,不會有危險吧?”


    一陣微風吹過,火把晃動,映照出一張精明奸詐的臉,嘴角噙笑,笑得仿佛一隻黃鼠狼。


    如果段奎和黃三兩在這,一定可以認出這個人。


    正是狼牙寨之前的三當家——趙申。


    此人當初在順城攻城一戰中敗北,僥幸逃脫,也不知用了什麽手段,竟混進了這群山匪聯盟裏。


    看侯慶對他的態度,他在這夥人之中地位應該不低。


    “嗬嗬,侯大當家請放心,據我得到的情報,狼牙寨現在人不多,能一次出來這麽多,已經是極限。”


    “就算他們想要埋伏,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所以,這個可能性很小。”


    趙申一臉自信地捋了捋胡須,忽又話鋒一轉:“不過,這烏頭山內,夜裏毒蟲蛇鼠出沒,總歸不如白天安全。”


    “況且,小心駛得萬年船,對方已經敗退,需防止他們狗急跳牆。”


    “依我看,反正他們也逃不了,不如等到明天早上,再來商量返攻之策如何?”


    “三當家言之有理,這裏你最熟,那我們就聽你的。”


    聽完他的分析,侯慶和其餘匪首互相交換了幾個眼色,采納了意見。


    喚來一名手下,命令他去把人馬叫迴來。


    等人一走,侯慶再次對趙申抱拳,哈哈笑道:“哈哈,說起來,今日全靠三當家,我們才能反敗為勝,在下這邊多謝了。”


    “是啊,多謝三當家,之後的進攻,還請三當家多多謀劃……”


    其餘人見狀,也跟著上前感謝。


    “嗬嗬,諸位客氣了。”


    趙申抱拳迴禮,恨聲道:“可別再叫什麽三當家,段奎和黃三兩這兩個叛徒,夥同順城那狗太子,害死大當家。”


    “在下如今,已經和那狼牙寨勢不兩立!誓要為大當家在天之靈報仇!”


    這一番話,立馬博得眾人一致叫好。


    “好!真是有情有義!”


    “如此家義薄雲天,實在令人佩服。”


    “三大家放心,我等一定替你殺掉那兩個叛徒,助你奪迴狼牙寨……”


    趙申要的就是這種承諾,趕緊又迴一禮:“多謝,後麵仰仗諸位兄弟的地方還有不少,希望大家能多多配合我的策略……”


    “策略,難道……三當家已經有對付狼牙寨的辦法了?”


    有人聽他這麽說,麵露期待地問道。


    “是啊,三當家若是有計策,還請早些說出來,我等也好幫著參謀參謀!”侯慶也跟著提議道。


    “其實,在下還真有三條對敵之策,不過,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目前,尚還需要等待一段時間。”


    火光下,趙申嘴角的笑容越發詭異。


    “還要等什麽?”


    “等消息。”


    ……


    不同於黑虎寨那邊士氣正盛。


    吃了敗仗迴來的狼牙寨這邊,可謂是一片愁雲慘霧。


    據說為了此事,聚義廳內,通宵燈火通明,段奎和昂哥一直爭到了天亮。


    不過,這一切楚嬴都沒有參與。


    盡管昨夜睡前,他就已經接到戰敗的消息,卻依舊按部就班,沒有打亂自己的生活作息。


    楚嬴一覺睡到自然醒,洗漱完,吃過單獨開小灶的早飯,這才打著哈欠來到聚義廳。


    “喲,都早啊!”


    一進門,麵對一雙雙因熬夜而泛紅的眼睛,楚嬴習慣性打了個招唿。


    昂哥皺眉盯著他,手掌死死捏住椅子扶手,雖是一臉不善,卻罕見沒說一個字。


    賽敏小拳頭揉著困倦的眼睛,強忍著打哈欠的衝動,神色既驚訝又羨慕。


    情況都這麽糟糕了,這個人竟然還能睡得著,這得心有多大啊?


    段奎和黃三兩默默對視一眼,心中石頭終於放下一些。


    以他們對楚嬴的一點了解,隻要這位爺還是這副神情,就說明事情問題不大。


    “殿……咳咳,楚公子請上座。”


    差點說漏嘴的段奎,趕緊咳嗽兩聲,站起來,準備這迴請楚嬴坐上頭把交椅。


    “不用了,我又不是狼牙寨的大當家,坐這就行。”


    楚嬴擺擺手,就近選了把椅子,撩開下擺坐下道:


    “好了,聽說你們討論了一晚上,應該已經有結果了吧?說吧,接下來怎麽做?”


    段奎看了眼其他人,上前鄭重對他抱拳一禮:“楚公子,我們都商量過了,昂哥放棄指揮權,這次……希望由你來負責!”


    “嗬嗬,吃肉的時候沒我的份,這會遇到硬骨頭了,就想起我了?”


    楚嬴含沙射影地諷刺了一句,斂了笑,手指在案上哆哆敲了幾下,正色道:


    “想要我來負責指揮權也可以,不過,某些人不聽好人言,是不是,應該先端杯茶來道完歉再說?”


    “……”昂哥當時臉就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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