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紅塵生病了,外邪入體。說白了就是風寒。原因嘛,就在那天他執意要打開的那扇窗,所以自己做的孽也隻能自己受了。

    陸紅塵看著綠蟻嬌俏的麵容,隻得就著她的手將苦入心肺的藥一口口吞了。

    他因寒症纏綿病榻好幾天,醒來的時候,那位城主已經離島了。陸紅塵這才對綠蟻那句“城主他很忙的”深有感觸。

    感覺屋內有些氣悶,陸紅塵想要開口讓綠蟻把窗打開,又想起自己這場病的根源,和綠蟻一本正經的小臉。他知道綠蟻剛被她的大夫爺爺狠狠訓斥過,這迴是說什麽也不會聽他的話了。

    隻是整日躺在床上也實在無聊,“綠蟻,能幫我拿一本書來嗎?無論什麽,不拘的。”

    綠蟻剛剛把藥碗放下,沒好氣地正想拒絕,就對上了陸紅塵的眼。

    陸紅塵有一雙神奇的眼,那雙眼裏盛滿了真誠和純粹,無論是誰看見這樣一雙眼,都是不忍拒絕這雙眼的主人提出的請求的,他的朋友常常笑話他可以憑借一眼走天下,盜賊土匪都不怕,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采花賊。

    這話說有過激之疑,但此時綠蟻對上他的那雙眼的時候的確是不忍心拒絕他的,扔下句“等著”就蹬蹬地跑了。

    陸紅塵想起些往事來,臉上的笑容終於淡了淡,化作了淡淡的惆悵,也不知道好友們都怎麽樣了。

    “陸公子!”

    陸紅塵看著綠蟻手中的書,不是什麽話本傳奇,也不是什麽詩經典籍,竟是一本各地的地圖誌!

    這是……陸紅塵心中微動,看著綠蟻額頭上因小跑帶出的汗水,想來書房離這兒並不近,“這本書不太有趣,能幫我再換一本嗎?”

    綠蟻癟了癟嘴,她與陸紅塵相處這些天也清楚陸紅塵的脾氣,知道陸紅塵不會和她計較,因此也不時放縱一下,耍一下小性子。“我覺得挺有趣的,看著城主經常看我才……”後麵聲音越說越小,懊惱得臉都紅了。

    陸紅塵長期在江湖飄蕩,倒是極少能遇到這般使小性子的女子,一時也不為煩惱,隻是感到好笑。“還是換一本吧,我不愛看這些,有沒有什麽列怪誌異什麽的我倒是十分愛看。”

    綠蟻又拿了一本書來,《奇人誌》,到也湊合。

    “這是我向紅醅姐姐要的,她說你肯定喜歡!”綠蟻搬過一個凳子坐在床邊,笑眯眯地邀功。

    待到綠蟻把書給陸紅塵的時候,陸紅塵笑看著她不說話。她這才意識到什麽。想了一會兒才又興高采烈起來,“綠蟻識字,綠蟻給公子念!”說著興匆匆地翻開書,開始念了起來。陸紅塵聽了半響,哭笑不得,這都是些什麽。

    綠蟻跟著大夫爺爺隻是學了一些草藥的名字,小時候上課的時候又貪玩不認真,反正隻要認識草藥就可以了,現在倒是真有一些後悔。

    看著小丫頭眼巴巴地看著他,陸紅塵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沒事,你繼續念吧。”

    綠蟻扮無辜本就是想讓陸紅塵讓他停下這丟臉的事情,誰知陸紅塵竟是這樣的人。悶悶地生了一口氣,綠蟻才重新開口,那些她不認識的字要麽就認半邊要麽就連蒙帶猜,要不就幹脆胡說一個。

    這樣一下午下來,陸紅塵感覺自己腹部隱隱有些抽筋,倒也是有趣。隻是那天晚上陸紅塵吃過飯後就沒見到那小丫頭的蹤影。

    陸紅塵被安排在一個小院子裏,平時由綠蟻專門服侍他,送藥、端飯、穿衣都被綠蟻包了,這下綠蟻不來了,小院子倒是難得的清靜,也難得的冷清。

    小小的屋子裏,門被合上,窗戶緊閉,燭光照在窗紙上,映出萬物的剪影;香煙嫋嫋,繞鼻撲梁。

    陸紅塵閉上眼,運轉起內力,以往順暢的內力如今每走一步都是鑽心的疼痛,剛被接好的經脈受不了刺激又開始滲出小小的血珠。陸紅塵蒼白了臉。

    綠蟻一進來就看見陸紅塵蒼白的臉,連忙又跑了出去。陸紅塵還沒來得及出聲,就看見綠蟻一陣風的跑進來又一陣風的跑出去,獨獨剩她身後的女子一人。

    女子款款地走了進來,妥帖地將陸紅塵扶起給他順氣,又親手端了茶水遞到嘴邊,再用手帕蘸幹嘴邊水跡,才將他放躺下去。

    陸紅塵端看著女子的眉眼,不是特別精致,但一套動作下來,溫柔妥帖,更有一種獨特的風華在裏麵。“咳咳!”陸紅塵剛想說話,一口氣不順,咳了出來。

    “陸公子還是不要急著說話,待到綠蟻把林大夫請過來看過再說,也不急於一時。”說話溫柔卻掩不住其中的責備,卻又因了這溫柔的語氣而顯得是在與你撒嬌。陸紅塵好笑,沒想到被一個女子教訓了。

    “公子!”未見人影先聞人聲,這小丫頭倒是個小雜辣子。

    綠蟻拉著大夫爺爺衝進來看到女子才想起如今不隻有她和公子,頓時泄了氣,站在一旁,小聲地叫了聲“紅醅姐姐”,拉著大夫爺爺的手也慢慢鬆開。

    林大夫行走江湖多年,再加上陸紅塵的病是他親手治的,他一看,如何能不知道陸紅塵這是怎麽迴事。

    慢吞吞地開了藥,寫了張單子遞給綠蟻,“把原來的藥方調整一下”。

    綠蟻正在等著他說接下來的話,結果林大夫說完就不說話了,她抬起頭,瞪眼“完了?”

    林大夫一扯胡子,“完了。”

    綠蟻咬了咬牙,看著林大夫扯著胡子的手恨不得自己幫他扯下兩根來。但紅醅姐姐在旁邊,她卻是不能太放肆的。隻能悶下頭忍了起來。

    既然沒啥大事,林大夫收拾好醫箱,正打算往外走,就聽見身後一個聲音傳來,“林大夫請留步。”

    林大夫轉過身來,看著躺在床上的陸紅塵,心裏也多有不忍,猶豫了一下還是說,“老夫隻能做到這個地步了。”至於你廢了的丹田,老夫是真的是無能為力。

    陸紅塵笑著微點了下巴,“勞煩林大夫了,我隻是想知道我多久能恢複行動。畢竟這樣還是太麻煩別人了。”

    林大夫思考了一下,上前重新仔細地把了把脈,把完脈將陸紅塵的手重新塞迴到被子裏,“傷筋動骨一百天,你的傷勢至少也要等到百日之後再看情況。”

    “我知道了,多謝林大夫。”陸紅塵笑著點頭。在林大夫看來他這就是在強顏歡笑,放在胡子上的手指動了動,“老夫醫術淺薄,江湖大著呢!”興許你以後能碰到能醫治你丹田的高人。

    “多謝。”陸紅塵笑著收下了這句隱晦的安慰。

    看著陸紅塵油鹽不進的樣子,林大夫歎了一口氣,背起醫箱將自家孫女拉了出去。

    紅醅剛剛靜靜地站在一旁,現在綠蟻祖孫走了,才開口,“陸公子盡管放心修養,公子是城主帶迴來的,在這裏沒有人會覺得公子麻煩。”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稱了,但還是第一次從除綠蟻之外的人口中聽到。陸紅塵點了點頭,問了一句可以說是冒犯的話,“你們城主……什麽時候迴來?”

    聽聞這話,紅醅有些驚訝,但還是答道,“一月之後。”

    一月之後啊……陸紅塵思索著,他看向紅醅,“多謝。”畢竟他一個外人,紅醅能據實迴答著實不易。

    紅醅笑了,“陸公子不必太過在意,一月而已,就當在友人家暫住。”她在城主身邊待了幾年,對城主的心意也是可以揣摩一二。現下城主外出,她要盡量安撫好這位可能成為城主朋友的人。

    “若是能得城主這樣一個友人,再叫我等上一個月也是等得的。”陸紅塵笑,盡管他知道這是戲話,卻也故意說來玩鬧。

    “陸公子說笑了。”紅醅說著又仔細打量了一下陸紅塵,見他沒有苦悶、失望的意思,便也告了個辭,先下去了。她不是天真爛漫的綠蟻,和一個陌生男子共處一室過久,終究是不適應的。

    紅醅走的時候,還細心地將燈心挑細,讓燭光稍稍變暗,無論是想要入睡還是什麽,都是極適合的。

    感慨於紅醅的心細,陸紅塵閉上眼,準備入睡。

    從陸紅塵捉弄綠蟻那天以後,每天下午給他送藥的人就換成了紅醅。紅醅來的時候還會順手帶一本書。服侍他喝過藥後,就坐在床邊給他念書,有時陸紅塵提出的疑問,她也能夠解答,隻是其餘的話並不多說。

    綠蟻無事了也會搬個凳子坐在旁邊聽。聽到壞人就皺眉,聽到好人就咧嘴,聽到惡霸欺負少女手握得緊緊的,恨不得立馬衝上去。晚上,綠蟻給他按摩的時候就講講江湖事,早上,睡到自然醒來。這樣的日子,陸紅塵過著也津津有味。

    隻是在床上待久了難免生悶,好在一個月過去,他身體勉強好一些,可以獲得恩準由房間移到庭院。

    一月過去,開得正盛的花也慢慢凋謝,花瓣被風一吹,就飄飄蕩蕩落得滿庭院都是,偏偏陸紅塵還不讓掃,於是庭院地上沒有被新鮮花瓣覆蓋的地方就露出了下方腐爛的花瓣。

    陸紅塵在這樣的院子裏,躺在樹下,看春去下來,品嫩芽綠水,賞美人舞劍,真的是再快樂不過的事情了。

    綠蟻將泡好的茶送到陸紅塵嘴邊,陸紅塵麵色遺憾,“可惜不是酒,美酒佳人這才相配。”說著正打算喝,被劍風卷起的一片花瓣飛到了茶碗裏,綠蟻楞了一下正準備拿開重沏,陸紅塵卻就著她的手將茶喝了下去。

    一口一口,待得茶喝完,紅醅的劍也舞完了。地麵被劍風舞過的地方都露出腐爛的花瓣。綠蟻看了皺皺眉,“就說把這些掃了,還有剛剛的茶……”

    陸紅塵看了她一眼笑了,“枯榮興衰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何須掩蓋?”歎了一句,陸紅塵將目光轉向紅醅,剛想像尋常那樣就劍法點評幾句,突然聽到院外有人來請。

    一般的事不會勞動紅醅,算了算日子,那位城主也是該迴來的時候了。

    他,與這位久仰的朋友見麵的時候也不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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