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嬴確實讓人準備了一些東西。


    不過,卻並非是文書信件,又或是供奉鬼神的香燭等物。


    一隻風箏,一卷麻線,一圈金線,以及一根指頭粗細的鐵棒。


    當這些東西被郝富貴和崔肇取來,說明來曆後,所有人都不由呆了呆。


    風箏和麻線,是紙紮鋪子裏買來的普通貨品。


    那根鐵棒,也是崔肇隨手找來的,並無任何神異之處。


    四樣東西中,唯有那圈金線最為特殊。


    但其特殊之處,也僅僅體現在它的價值上。


    畢竟是慶豐樓開業時,那些商賈送來的賀禮之一,其價格自然不是一般黃金可比。


    除此之外,要說這東西跟溝通神靈有半毛錢關係,眾人一時半會還真想不起來。


    上古時候,倒是有用金器祭祀神靈的活動。


    不過,那更多隻是一種儀式而已。


    從未聽說過有誰獻出金器,可以聯絡到鬼神的……


    與之相比,那些跳大神的巫師,號稱可以溝通鬼神的通靈術,好像都比這個靠譜。


    “嗬嗬,這就是殿下溝通雷君的器物,好像也沒什麽特別啊?”


    顏無忌看了半天,絞盡腦汁也想不出楚嬴準備這些東西的目的,眼珠一轉,故意用嘲諷的口氣試探。


    “你懂什麽?”


    楚嬴迴給他的,隻有一個看小白的眼神。


    隨後便不再理他,叫上郝富貴和崔肇一起幫忙。


    這一眼深深地刺痛了顏無忌,當時臉就黑了,死死攥緊拳頭,冷笑連連:


    “你也別得意,就這些尋常玩意,能引動天雷才怪了,真當我們是三歲小孩?”


    楚嬴沒有理會,一心一意地專注自己的事情。


    他正小心翼翼拉出金線,在郝富貴和崔肇的配合下,將這些金線每隔一小段,便係在連接風箏的麻線上。


    這金線約莫二十餘丈,六七十米長,足足花了十餘分鍾,才完全綁好。


    其中一頭,一直連到風箏,並在上方預留了一截,就像一根細小的天線。


    而金線的另一頭,則在麻繩末端留了一枚鉤子。


    同時,也在鐵棒上用金線纏上一截鉤子,預備最後連接在一起。


    沒錯,楚嬴現在要做的,就是像傳說中的富蘭克林那樣,利用風箏和金屬線來捕獲雷電。


    不過,傳言畢竟是傳言。


    富蘭克林到底有沒有真的用風箏引下雷電,世人其實不得而知。


    更多科學家猜測,他當時引下來的,極有可能隻是雲層中的部分電荷。


    而並非,是威力巨大的雷電。


    要不然,他絕不可能活蹦亂跳地一直活到84歲。


    畢竟,後來有一個叫奇曼的物理學家,效仿前者的這個實驗,雖然成功引下天雷,卻當場領了盒飯。


    帶頭作死的人安然無事,後來的效仿者,卻成功為科學捐軀。


    如此荒唐的命運反差,讓當初讀到過這則故事的楚嬴,不禁感歎造化弄人。


    以至於直到現在,依舊對這個實驗印象深刻。


    楚嬴這個人,最擅長總結前人的教訓。


    對於這個挨劈實驗,自然不肯冒著送命的風險一板一眼跟著照做。


    他將實驗進行了一定改良,先斷開金線迴路,將鐵棒插在地上,將風箏送上天。


    待風箏獲得足夠的升力,便將繩子末端綁在鐵棒上,任其飛到最高。


    之後,瞧準雷雲來臨的機會,用絕緣材料……比如幹木棍之類,將兩枚金線鉤子迅速撥到一起。


    兩者彼此相扣,形成類似避雷針的電流路徑,有很大幾率能引下雷電,最後導入地下。


    而且,由於黃金熔點較低。


    引下一道雷電後,金線就會被高溫熔斷,也避免了後續持續吸引雷電的風險。


    這樣一來,對於操作者等於是上了雙重保險。


    一切準備妥當,楚嬴沉澱好心緒,又將整個過程梳理一遍。


    確定沒有疏漏,這才順著風向,將風箏放上天空。


    “嗬嗬,如果放一隻風箏就能溝通神靈,那我寫篇祭文,豈不是就能見到先聖?”


    眼看著風箏越飛越高,顏無忌嘴角的嘲諷也隨之擴大。


    本來他還以為,楚嬴會玩一些故弄玄虛的把戲,沒想到隻是當眾放一隻風箏上天。


    這下子他更加確定,楚嬴已是黔驢技窮。


    “嘩眾取寵,看你等下怎麽收場?”


    就在顏無忌一群人幸災樂禍的時候,楚嬴的風箏也順利飛到半空之中。


    隨著風箏麻線漸漸繃直,看起來似乎要和整片雲層貼在一起。


    “差不多了。”


    楚嬴目測了一下高度,覺得已經足夠。


    與此同時,麻線上部分汗毛粗細的纖維絲,不知不覺也慢慢豎了起來,就像貓炸毛一般。


    他知道,這是雲層中的電荷,已經通過風箏線傳導了下來。


    若是這個時候搭好電流路徑,隨時都有可能將雷電給引下來。


    楚嬴不敢怠慢,一邊小心翼翼避免用手接觸金線,一邊迅速將剩下的一段麻線放完。


    然後,抬頭望了一眼電光閃爍的天空,麻起膽子,用最快的速度將線頭綁在鐵棒上。


    做完這一切之後,恰好有一團電光閃爍的烏雲,隨風飄了過來。


    這團雷雲很大,就像鉛塊一樣烏黑,透過厚重的雲層縫隙,隱隱可以看到許多遊走的細小電蛇。


    “就是這個時候!”


    眼看著這片烏雲飄到風箏頂上,楚嬴迅速脫離鐵棒一丈遠,同時撿起一根同樣長度的幹竹竿握在手裏。


    為了避免產生跨步電壓,他甚至抬起一隻腳,擺出金雞獨立的姿勢。


    就在人們奇怪於他的姿勢時,隻見他伸出竹竿,眼疾手快地將兩枚金線鉤子撥到一起。


    就像合上了開關,導電路徑瞬間建立。


    與此同時,一聲所有人都能聽清的敕令,從他喉嚨中爆喝而出。


    “雷來!”


    轟!


    就像是在迴應他的召喚。


    一道無比耀眼的雷光,伴隨著他的吼聲,瞬間擊中天空的風箏。


    下一秒,這道湛藍的電光化身為兒臂粗細的銀蟒,沿著風箏線,一路俯衝而下。


    最後,順著鐵棒鑽進地麵,眨眼便消失不見。


    半空中,風箏墜落,伴隨著點點火星隨風飄散……那是被雷電燒熔的金線,所綻放出的最後一點光芒。


    隆隆的落雷轟鳴,還在遠處迴蕩。


    但近處的這方天地,卻忽然萬籟無聲。


    人們揉著被電光閃花的眼睛,紛紛將難以置信的目光投注在楚嬴身上。


    呆滯、震撼、不解、崇敬、膜拜……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虔誠姿態,如見神明。


    雷雲之下,楚嬴手持竹竿孤身站在台上,宛如遺世獨立。


    風從四麵八方吹來,灌滿了他的衣袍。


    他的黑發飛舞,披風獵獵,湛藍的電光照亮他的全身,仿佛一尊真正掌控雷霆的君王。


    親眼目睹這一神跡的眾人,此刻心中隻剩下一個念頭。


    雷電法王,恐怖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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