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


    後堂小院,楚嬴領著韓淳來到先前的樹蔭下,當先坐下,指了指另一邊為蘇立準備的椅子。


    他一邊發出邀請,一邊親自提壺給韓淳倒上茶水,嘴裏還不忘介紹:


    “別人送的香山小葉,據說是茶種珍品,可惜本宮不諳此道,嚐嚐看。”


    韓淳半個屁股挨著椅子,小心翼翼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旋即大讚道:“好茶!”


    “是嗎?”


    楚嬴抬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說,好在哪裏?”


    “好在……呃,實不相瞞,殿下,其實卑職也不懂這個。”


    韓淳一看裝不下去了,幹脆苦笑著老實承認。


    “不懂好啊,有時候,凡事都想弄得太懂,大家反而沒辦法好好相處。”


    楚嬴放下茶壺,別有深意地道:“就比如說,這順城,其實多少也存在一些,嗯,剛才管判官說的那些問題。”


    他順勢用手指輕輕敲擊案:“如何?你想弄懂這些問題嗎?又或者,將此事告訴給別人?”


    他的動作很輕柔,聲音也很平靜,卻偏偏給人一種無形的強大威壓。


    這種感覺,韓淳隻在他大哥身上略微領教過,趕緊起身彎腰道:“卑職不敢!”


    遂又指天發誓:“殿下放心,今後卑職一定唯殿下之命是從。”


    “您讓卑職往東,卑職絕不敢往西,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卑職也在所不惜。”


    他飛快左右瞄了幾眼,走上前小聲哀求道:


    “隻求殿下,一定要保守好你我之間的秘密,千萬不能泄露了。”


    “好說,那就要看你今後的表現了。”楚嬴坦誠道。


    “定然不會讓殿下失望。”韓淳再次抱拳保證。


    “這可是你說的,本宮都記住了。”


    楚嬴再次敲擊幾下案幾,待韓淳坐下,深深看了他幾秒,竟當麵考較起來:


    “目前順城守備所,除了還剩一些老弱病殘專司種地,已經看不到幾個青壯,幾乎名存實亡,你打算怎麽辦?”


    “卑職打算……打算……”


    韓淳抓了半天腦袋,終於想到點什麽,諂媚一笑:“這個殿下何必問卑職,應該問殿下打算怎麽辦才是?”


    楚嬴心說這家夥倒是不笨。


    給了他一個上道的眼神,緩緩吐出四個字:“盡快募兵。”


    “募兵?”


    “沒錯,本宮說過了,守備所如今已經名存實亡。”


    “除了守在上關堡的百來名軍人,便不再有士兵,就算軍田也被本宮分給了窮人耕種。”


    楚嬴打開天窗說亮話:“你也知道朝廷的效率,想靠他們派人補齊兵員,那得猴年馬月。”


    “與其如此,不如直接招募,既簡單又省心,何樂而不為呢?”


    其實,還有一個實情,楚嬴怕嚇住他,沒有當麵講出來。


    那就是,關於北鄉侯造反一事。


    這件事目前還在調查之中,還不知道是真是假。


    若是假的,自然皆大歡喜。


    可若是真的,那就必須未雨綢繆。


    順州和堯山府的埻化縣相鄰,雙方之間隻在東北邊隔了一條桑河。


    這麽近的距離,一旦戰端開啟,順州勢必逃不過被波及的命運。


    這個時候,別人都可以降。


    他身為大楚皇子的特殊身份,反而無法投降。


    於是,抵抗就成了他僅剩的選項。


    奈何,真要是有那麽一天,以如今順城這點兵馬,十有八九隻能歇菜。


    所有,楚嬴才這般‘熱心’地指引韓淳未來的方向。


    “殿下說得對,募兵確實是重建守備所,最快的一種解決方法。”


    聽完楚嬴的分析,韓淳深表讚同,當即起身就要離開:“請殿下放心,卑職這就去招募人馬,保證盡快完成任務。”


    “慌什麽。”


    楚嬴叫住他,一隻手探入袖口。


    過了一會,遞過去厚厚一疊銀票,囑咐道:“這是三千兩,是本宮對韓千戶的一點支持。”


    “記住,你不是在為本宮做事,而是在為朝廷效勞。”


    “所以有許多事情,無需請示本宮,你自己做決定就好,明白了嗎?”


    言外之意,兩人之間,最好還是避避嫌,彼此少見麵為好。


    如此,才不至於落人口實,又說他僭越專擅,操縱軍隊。


    至於他給韓淳的這些銀子,也是有著其他目的。


    一來,算是投其所好。


    畢竟韓淳這小子,天生的見錢眼開。


    二來,則是為了安撫住他的內心。


    好讓他知道,隻要安分守己,非但不會有人針對他,還會時不時得到一些好處。


    嚐到了甜頭,他才會更加死心塌地地站在楚嬴這一邊。


    這便是所謂胡蘿卜加大棒的策略。


    對付韓淳這種人,有奇效。


    “多謝殿下,有了殿下的支持,此次招募士兵,卑職就更有信心了,嗬嗬。”


    韓淳沒想到臨走之時,還能得到這樣一份厚禮。


    不由喜出望外,一張臉都快笑成了菊花。


    他飛快將銀票接到手中,沾著口水連數了幾遍。


    確定無誤,這才心滿意足地將銀票揣好,雙手作揖告辭而去。


    他前腳剛離開小院,後腳蘇立便走了進來。


    迴頭看了眼他離去的方向,不由感慨起來:“想不到,竟是此人接任了順城所千戶一職。”


    “不管怎麽說,看他麵對殿下時的態度,倒是對我們極其有利,也不知是誰在暗中相助殿下?”


    “哈哈,管他是誰,總之,他把韓淳提拔來當千戶,算是幫了本宮一個大忙。”


    楚嬴喝了口茶,大笑道:“若他以後願意表明身份,本宮定當予以厚報。”


    也難怪楚嬴如此高興。


    如今,順城軍政兩衙的一把手,蘇立和韓淳,全都成了他的人,任憑驅使。


    就連唯一的刺頭管韜,也被他借蘇立之手,打發到深山老林裏去抓野獸去了。


    整個順城,算是被他徹底經營成了鐵板一塊,變成了真正由他說了算的地盤。


    而不是形式上的一塊封地,連個收稅權都沒有。


    笑罷,楚嬴似乎想到什麽,忽然問道:


    “對了老蘇,明日就是中秋,本宮之前讓你準備的一切,都妥當了嗎?”


    “殿下放心,一切都已準備就緒。”蘇立躬身迴應。


    楚嬴撫掌而笑:“太好了,如此,本宮準備許久的重頭戲,終於可以正式亮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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