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名聲越高,出場越晚的原則。


    四大才子之三的到來,基本等於是宣告,今日賓客入場已經接近尾聲。


    即便因為某些原因有個把人不能到場,也已經無關痛癢。


    按照規矩,人數一旦到齊了,正主也差不多該出場了。


    台上跳舞的名妓也知道這個,盡管嫉妒,但為了討好賓客們的歡心,仍刻意加快了表演的節奏。


    一曲跳罷,還沒等她討賞,又或表示招攬入幕之賓,許多人已經等不及紛紛起哄。


    “行了行了,別磨蹭了,快下台吧,大家都等著蘇眉大家的表演呢。”


    “就是,趕緊下去,我們要看蘇眉大家。”


    “蘇眉蘇眉……!”


    名妓心裏苦,忍不住妒火中燒。


    自己好歹也是群芳院的招牌之一,就因為一個蘇眉,忽然就變得不受待見了。


    大家都是女人,憑什麽?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氣憤,她於是故意磨磨蹭蹭拖延時間不退場。


    不管台下催促得有多急切多熱烈,就是不讓這幫被蘇眉迷住的男人稱心如意。


    俄頃,一名家仆模樣的少年,捧著一盤子銀裸子端到她麵前,禮數周全地道:


    “姑娘,我家少爺想早點見到蘇眉大家,還請姑娘行個方便。”


    那名妓本來是一萬個不願意,然而當她看清盤子裏的銀子後,一張俏臉頓時冰雪消融喜笑顏開。


    但見她飛快將盤子搶在懷中,眼橫秋波,朝著台下左右搜尋,嬌滴滴地感謝道:


    “不知是哪位公子這般慷慨,還請不吝應個聲,奴家也好下來當麵感謝……”


    一個年輕倨傲的聲音,旋即在最前排的貴賓席中間響起:“你沒聽見我說的話嗎?還是說,你覺得銀子不夠?”


    眾人尋聲望去,見到說話之人後,無不是一臉詫異,卻又有種意料之中的理所當然。


    這個大手筆撒銀子攆人地,不是別人,正是先前和三大才子一起入場的那名高冷男子。


    他露這一手,讓其他尚有夢想的才子有了嚴重的危機感。


    此人出手闊綽,又和三大才子同一陣營,可謂要錢有錢,要才有才。


    最關鍵的是,他本人長得還挺英俊,氣質也很不俗。


    這些條件加在一起,幾乎對所有世間女子都能構成致命的吸引力。


    即便是萬眾追捧的蘇眉大家,麵對這樣的男人,也很難說不會動心。


    譬如這會台上的這位名妓,明明被高冷男子冷漠對待,非但不動怒,反而甘之如飴。


    她癡癡看了男子好一會,隨後迴過神盈盈下拜:“奴家都聽到了,多謝公子的賞,奴家這就下去。”


    說罷又癡癡將男子看上一陣,這才一步三迴頭,戀戀不舍地離了舞台。


    果然,這名妓退場後不久,一個傳話的丫鬟突然出現在二樓,脆聲宣布:


    “諸位,蘇眉大家來了,接下來,便由蘇眉大家上場表演!”


    話音落下,全場歡唿。


    “太好了,蘇眉大家總算登場了。”


    “不虛此行啊,蘇眉,蘇眉……!”


    叫著叫著,下一秒,大廳裏就像是被施了禁言咒一樣,瞬間安靜下來。


    就連台下一直沒有斷過的樂班,也在這時默契地停下了演奏。


    伴隨著一陣密集的腳步聲,二樓走廊兩邊,忽然各自冒出來一列年輕的粉衣女子。


    這些粉衣女子,沿著走廊一路小跑,從二樓下到樓梯時,開始分列兩邊。


    她們極有默契,每隔兩三步就站立一對,從樓梯台階上,一直延伸到舞台上。


    在她們每個人臂彎上,都挎著一隻花籃,花籃裏裝滿了五顏六色的花瓣。


    待她們站好陣型之後,那個傳令丫鬟脆亮的聲音再次傳遍大廳:“蘇眉大家到!”


    一道玫瑰般豔麗的紅色倩影,終於在人們的千唿萬喚之中,悄然降臨在二樓之上。


    “蘇眉大家,真是蘇眉大家……!”


    大廳內的賓客們激動了,紛紛壓抑不住發出驚唿。


    二樓上的女子,手抱瑤琴,一襲深紅色長裙拖曳如雲,雲鬢高挽,肌膚勝雪,研姿麗態,氣質出塵。


    她第一眼給人的印象很特別,既有三月梨白的清雅高潔,又有六月玫瑰的嫵媚熱烈。


    讓人忍不住為之沉醉迷戀的同時,又會生出不容褻瀆的神聖之感。


    僅僅憑著豔麗妖嬈的身段,蘇眉出場就讓無數人倒吸涼氣,忍不住想入非非。


    隻是令人遺憾的是,她輪廓完美的瓜子臉從鼻尖往上,偏偏戴著半張鏨銀的雕花麵具。


    盡管為她的氣質多添了幾分冷豔和大氣,卻也掩蓋住了她最誘人的絕世芳華。


    縱然如此,依舊擋不住眾人對她的癡迷。


    無數人目光炙熱地望著她,一遍又一遍唿喊她的名字,狀若瘋狂,這讓楚嬴聯想到前世一個悲哀的群體——腦殘粉。


    “還請諸位稍安勿躁。”


    蘇眉的聲音婉轉而又嫵媚,如寒冬裏勾人的火焰,和她的外形一樣充滿誘惑力。


    她一開口,大廳再次靜下來。


    但見她抱著長長的五弦瑤琴,站在二樓樓梯口,如怒放的一株鳳尾花。


    對著左右前方的賓客,各自頷首致謝:“多謝諸位貴賓今日前來捧場,蘇眉榮幸之至,著實感激不盡。”


    “為表謝意,奴家接下來,會為貴客們演奏一首新編的曲目,技藝不精,如有差池,懇請大家斧正。”


    說完她便輕移蓮步,沿著樓梯徐徐拾級而下。


    於此同時,樂班的奏樂再次響起。


    蘇眉就像謫仙臨塵,腳步輕盈,體態曼妙,身後紅色披帛輕輕飄搖。


    在絲竹管弦的伴奏下,沐著漫天五色花瓣踩著紅毯,一步步走到舞台中央。


    當她放下瑤琴那一刻,就像按下了暫停鍵,所有的音樂再次一起消失。


    因為這一刻,輪到她彈奏了。


    隻見她找好位置,於銀絲蒲團上緩緩坐下,銀色麵具後麵的雙眸清泠無波,一派端莊肅穆。


    醞釀片刻之後,她的一雙芊芊柔夷終於緩緩按向琴弦。


    眾人屏息靜氣,一顆心也隨之顫動起來,既激動興奮又緊張不安。


    激動興奮的是,馬上就可以聽到蘇眉大家天籟般的琴聲。


    緊張不安的是,這一曲之後,大家恐怕就不再是其樂融融,而是兵戎相見,刺刀見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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