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應侯慶的,並非來自黑虎盟的山匪。


    這幫人此刻正跟無頭蒼蠅一樣,在火海中四處亂竄,哪有這麽快就能集結起來


    仔細一聽就能發現,這些衝天的喊殺聲,全部都來自寨子外麵。


    且,越來越近。


    “不好!是狼牙寨的人,沒想到他們埋伏得這麽近。”


    侯慶臉色變了幾變,作為黑虎盟勢力最大的人,理所當然地大聲發號起施令:


    “都別愣著,一起衝殺出去,一旦被他們堵在這裏麵,我們都得完蛋。”


    一語驚醒夢中人,這下其餘匪首再不敢怠慢,紛紛親自下去尋找下屬,集結起來好逃命。


    萬幸這場大火還沒徹底燒起來,殺傷力有限。


    盡管燒傷燙傷的不在少數,但除了少數幾個倒黴蛋,並沒有更多人葬身火海。


    在求生欲的驅使下,四五百人的隊伍,硬是在短短幾分鍾內集結成功。


    血色烈焰的映襯下,侯慶持刀坐在馬上,冷峻的臉上布滿殺氣。


    他一秒不敢耽擱,高喊一聲‘殺’字,數百烏央央的山匪頓時怒吼著衝了出去。


    與此同時,楚嬴一行早已等在外麵,順帶還排好了陣型,準備守株待兔。


    當看到這些山匪,密密麻麻潮水般從大門後的火海中湧出,楚嬴平靜異常,隻是抬手往前一指:


    “上,將他們堵迴去……記住,別全堵死,留一條縫隙給他們逃命。”


    “遵命!”


    炎煌衛第一個響應,崔肇作為領頭,率先抽出刀,雙手緊握地喊道:“跟我殺過去。”


    “殺!”


    一把百八十人異口同聲,有氣壯山河之勢,把身為盟友的其他人嚇了一大跳。


    官軍就是官軍,盡管他們還很稚嫩,卻也不是這些個烏合之眾可比。


    在他們身後,緊跟著狼牙寨和烏雲的人馬,加起來也有一百多人,是股不可小覷的力量。


    戰鬥毫無懸念地爆發了。


    雙方就像兩股相向而行的狂暴洪流,在大門口甫一接觸,立刻展開激烈的碰撞。


    火光跳躍,鮮血噴湧。


    數不清的怒吼和金屬碰撞聲交織在一起,組成一篇死亡的樂章,一遍又一遍地演繹。


    一方是為了報恩皇子,一方是為了活命,雙方都鉚足全力,誓要將對手覆滅才肯罷休。


    隻不過,憑著出色的訓練,以及精良的裝備,眼下炎煌衛牢牢占據了上風。


    縱然如此,眾人依舊不忘楚嬴的交代,嚴格執行命令。


    在崔肇的帶領下,每每逼迫敵人後退一截,他們總會有意無意留出一條通道。


    這便給了黑虎盟的人機會,不少人通過這處破綻,突破了炎煌衛的防線。


    之後他們麵對的,就是狼牙寨和烏雲部這些散兵遊勇,沒有配合,戰鬥力下降幾個檔次。


    運氣好點的,經過這輪拚殺,就能徹底逃離這裏。


    這一幕讓段奎、黃三兩、賽敏和那幾個小寨主都大為不解。


    段奎好幾次看不過去,主動請纓,想去截住這些漏網之魚,卻都被楚嬴駁迴,不留一點餘地。


    終於,在看到又有兩個敵人逃走後,賽敏忍不住抿了抿唇,問道:


    “楚公子,俗話說,除惡務盡,放任這些人逃走,說不定將來又會形成禍患,為什麽你不讓段大當家出手呢?”


    這話算是問出了眾人的心聲,不禁紛紛豎起耳朵。


    楚嬴收起觀戰的目光,撇頭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是為了大家好。”


    “這話怎麽說?”女子眉間輕蹙,越發糊塗了。


    故意放走敵人,這是哪門子為大家好?


    “你不信?”楚嬴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眼角逸出一絲笑意,“賽敏小姐可聽過,圍城必闕,網開一麵的道理?”


    “什麽城……城闕網子的,我……我不是很明白。”


    賽敏下意識低下頭,睫毛撲閃,勉強擠出一絲心虛的笑。


    這個來自山野間的淳樸女子,似乎在慚愧自己沒有太多學問。


    其實,她光顧著自己的感受,卻忘了觀察其他人。


    如果她此時朝段奎他們看去,就能發現幾張同樣懵逼,渴求知識的臉。


    楚嬴看了眼戰場,局勢還算穩定,這才迴過頭解釋原因。


    “這麽說吧……”他斟酌了一會,以幾人更能聽懂的方式說道,“你們都打過獵吧?”


    “打過。”


    眾人一起點頭。


    “那我問一下,若是一隻兇猛的野獸,被你們四麵包圍,而它本身又受了傷,你們覺得它最後會如何?”楚嬴又問。


    “那還用說,受了傷的野獸最危險了,它肯定會拚命啊。”


    烏雲部至今保留著狩獵生活的傳統,作為族長的女兒,賽敏最有發言權。


    “賽敏小姐說的沒錯,我曾經就遇到過一頭垂死的野豬,碰得頭破血流也不消停,確實挺危險的。”


    一名小寨主開口附和,段奎等人紛紛點頭表示認同。


    “那不就對了,野獸如此,況且是人。”


    楚嬴抬手指著山寨大門,語氣平靜地道:“你們就不覺得,此刻突圍的那夥人,就和受傷的困獸很像嗎?”


    “這……還真是。”


    眾人似乎明白了什麽,賽敏既驚訝又佩服地道:“我明白了,楚公子是怕他們被堵死後,看不到希望,從而困獸猶鬥,選擇和我們拚命。”


    “他們本就人多,若是再人人悍不畏死,說不定,最後失敗反而會是我們。”


    楚嬴含笑點頭:“不錯,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人一旦不怕死,所爆發出來的潛能,是相當可怕的。”


    “不過還好,世上不怕死的人終究是極少數,普通人,隻要給他一點希望,哪怕虛無縹緲,他也不會輕易搭上自己的性命。”


    他頓了頓,看著那些拚命想要逃出來的敵人,繼續道:“譬如這些黑虎盟的人,本來他們是很難逃出升天的。”


    “可如今,我特意留給他們一個破綻,如此一來,看到同伴都能逃生,其他人自然也會紛紛效仿,再無心戰鬥,這對我們來說,會非常有利。”


    盡管楚嬴說得頭頭是道,但他這麽做,其實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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