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兒臣……兒臣真不是故意的。”


    太子楚喆深知,這個時候,是堅決不能承認對楚嬴落井下石的。


    否則,先不說楚皇隨之而來的懲罰,光是自己在群臣中的聲望,就要嚴重受挫。


    “請父皇相信兒臣,兒臣之所以站出來質疑王大人,也是急父皇所急。”


    楚喆雙鬢濡濕地彎下腰,強作鎮定辯解道:“如今正是我大楚內憂外患,國庫空虛之際,偏偏大皇兄卻欠下那麽多稅銀。”


    “這是在動搖朝廷根基,還連累父皇為此夙夜難寐,兒臣一時激憤,所以才忍不住想要討個公道,並非真的針對大皇兄,請父皇明鑒。”


    “你所言當真?”楚皇威嚴道。


    “父皇,兒臣句句屬實,兒臣和大皇兄無冤無仇,有必要對他落井下石嗎?”楚喆違心地道。


    “好吧,朕就姑且相信你一次,以後凡事看清楚了,再出來辯解不遲。”


    得到了楚皇的寬恕,太子連連稱是,剛直起腰,就見前者對王釗說道:


    “王釗,朕這樣處置,你可有異議?”


    “陛下雷霆執法,臣無異議,隻是有一點,卻值得商榷。”王釗坦誠道。


    “哪一點?”


    “便是太子殿下所說,大皇子所欠稅銀一事。”


    王釗解釋道:“陛下和臣等都知道,大皇子赴任順州封地不過半年時間,而燕雲布政司所催繳之稅銀,卻是過去四年的欠賬。”


    “姑且不論,朝廷對著這些邊疆混亂之地,為了防止百姓逃離,鼓勵耕種,隔三差五免稅都很正常。”


    “單說這七萬多兩稅銀,明明是前任州官怠政,以及那吳狼貪墨所致,就算再怎麽討公道,也應不到大皇子頭上吧?”


    說到這,王釗轉身對著太子拱手一禮,沒有笑容地道:“不知太子殿下覺得,臣所說有無道理?”


    “有,有……確實有道理。”


    楚喆也知道這人不好對付,心中大罵老匹夫壞我好事,臉上卻不得不擠出一絲笑容,假惺惺道:


    “所謂冤有頭債有主,既然債不是大皇兄欠的,讓他償還確實有失偏頗。”


    他心中不甘,開動腦筋,忽將話鋒一轉:“不過,如今順城既已被他主導,朝廷又是用錢之際,於情於理,大皇兄是不是也該做出表率,對朝廷有所貢獻?”


    “太子殿下所言甚是,不過,皇子之中,太子為尊,真要做表率,也該由殿下先來,不是嗎?”王釗反問,有理有據。


    “……”


    楚喆臉色一僵,他原本是想將楚嬴拖下水的,沒想到,反而被王釗將了一軍。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事到如今,覆水難收,他也隻能強忍住怒氣表態:


    “王大人說的極是,本宮身為諸皇子之首,確實該以身作則,為父皇分憂。”


    他咬了咬牙,挺胸上前一步,對楚皇行禮道:“父皇,兒臣願意捐出兩萬兩,以充國庫,為我大楚江山穩定,略盡綿薄之力。”


    “兩萬兩?”


    楚皇似笑非笑看著他,不置可否,讓他愈發壓力山大。


    不過,也是因為這股壓力,讓他很快明白了楚皇的用意,再次開口道:


    “父皇,兒臣最近入股了一些項目,莊子上又還沒到收獲的季節,手上確實不太寬裕,不過……”


    他沉吟片刻,轉而對著群臣拱手笑道:“正所謂眾人拾柴火焰高,雖然兒臣一個人能力有限,但,我們還有這麽多忠臣良將,仁人誌士。”


    “兒臣相信,有這麽多臣工在,大家是絕不願看到,我大楚陷入風雨飄搖之中。”


    他故意頓了頓,提高聲音問道:“不知諸位大人,可也是這般認為的?”


    “當然當然,太子殿下說得極是,國家有難,臣等又豈能坐視不理?”


    “沒錯,臣等願效法太子殿下,捐出一筆銀子,略盡綿薄之力。”


    “臣願領捐五千兩。”


    “我捐三千兩……”


    這個時候,群臣哪還看不出來楚皇和太子的用意,不外乎是想趕鴨子上架,從他們所有人身上都榨取一筆。


    奈何他們已是騎虎難下,總不能太子殿下這麽問,你偏要唱反調吧?


    那樣隻能是自尋死路。


    果然,看到群臣紛紛募捐,楚皇喜怒無常的臉上總算出現了笑容。


    金鑾殿很大,站在這的大臣數量自然不會少,說是文武百官,其實遠遠超出了一百之數。


    眾人多的五六千兩,少的三五百兩,等到快結束時,居然捐出了二十多萬兩,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就連暗中觀察的楚皇,也為此感到詫異。


    老實說,要這群鐵公雞出一次血可不容易。


    今日這群人的大方,已經超過了他的心理預期,不由向楚喆投去一個肯定的眼神。


    楚喆得到讚賞,忍不住得意洋洋,斜眼瞥向王釗……在場還剩幾人沒有表態認捐,這位左副都禦使便是其中一位。


    “咦?王大人,在場的諸位已經盡皆參與募捐,你是不是也該表示一下?”


    楚喆心中對王釗很不滿,正好趁此機會將其拉下水,以泄心頭之恨。


    他早就打聽過,王釗一生節儉清貧,除了俸祿,幾乎沒有其他任何生財之道,家中並不算太寬裕。


    若是這次能給他放點血,估計接下來的半年裏,這老頭也休想緩過來。


    “不勞太子殿下提醒,諸位同僚都紛紛慷慨解囊,臣自然也不能落於人後。”


    王釗就像不知道楚喆的險惡用心一般,平靜地道:“隻是,適才有些混亂,臣又不想爭功,因此才拖到現在。”


    “哦?”楚喆一看他上鉤了,故意高聲問道,“不知王大人打算捐多少銀子啊?”


    “五十兩。”


    王釗話音一落,隻聽噗嗤一聲,群臣中竟有人笑出聲來。


    堂堂監察院三把手,也算位極人臣,一出手居然才隻有五十兩銀子,這也太丟份了。


    要知道,這裏捐的最少的一個,也是三百兩銀子。


    五十兩,委實寒磣了些。


    “五十兩,王大人不是在開玩笑吧?”


    這下子,楚喆總算是抓到了王釗的把柄,徑直嘲諷道:“若是人人都像你這樣,那咱們也不用募捐了,就等著國庫見底,朝政崩潰,天下大亂吧!”


    “殿下何出此言?這五十兩,已是微臣一家近乎全部積蓄,臣自問問心無愧。”


    麵對他以及群臣的嘲笑,王釗臉色絲毫未變,語氣更是不卑不亢,展現出清廉的氣節。


    “那也太少了,於朝廷能有多大幫助?”楚喆小聲嘀咕,仍舊不依不饒。


    “殿下想要多嗎?這容易,正好,臣還要再捐一筆。”王釗道。


    “再捐一筆,你就算掏空家底,又還能掏出幾兩銀子?”


    “臣這一次捐五萬兩。”


    “……!”


    大殿裏忽然陷入詭異的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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