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城外的淮河大堤上,上萬名河工正在烈日下辛苦勞作。他們身後站立著看管的兵士,發現有人偷懶或動作太慢,就會直接一鞭子抽去。


    要說世道都已經這麽亂了,淮南為何還要動用這麽龐大的人力物力修築大堤?原因也很簡單,最近兩年,淮河年年泛濫,數十萬畝土地被淹沒,關鍵淹沒的都是世家大族的土地。今年又被淹了,淮南的幾大世家再也坐不住了,由淮南常氏牽頭,聯合幾大世家,開始修築淮河大堤。


    淮河兩岸的農民,因土地被淹,為了不至於餓死,隻能應征修築大堤。三十歲的劉康和他的兩個弟弟劉熙.劉明,還有同鄉王貴.高和.張馮等人,也在大堤上辛苦勞動著。


    趁著看守兵士去吃飯的時候,高和一邊幹著活,一邊抱怨道:“從早上到現在就給了一碗白粥,裏麵的米粒我都數的過來。現在中午都過去了,遲遲不讓我等去吃飯。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說完,擦了擦臉上的汗水。


    劉康聽聞,看了看周邊,輕聲道:“慎言!若是被聽到,又會拿鞭子抽你。”


    王貴長歎道:“康哥,真不是我等抱怨,現在別說吃不飽飯,工錢都不發了。已經拖欠了三個月的工錢。家裏地被淹了,現在連買米的錢都沒有。”


    一旁的張馮也說道:“康哥,這裏就你最年長,可否代表我等去問問常監工,工錢什麽時候發;家裏早已斷糧,我家大兒年幼,實在是熬不了多久。”


    劉康沉吟道:“罷了,我明天晚上找找常監工,替大家問下。”


    眾人大喜,趕緊表示謝意。周圍的一些河工,聽聞此事,也紛紛拜托劉康幫他們詢問。因動靜有點大,引起了周圍兵士的注意,幾個兵士也不詢問原因,直接拿起鞭子狠狠抽打眾人,眾人敢怒不敢言。


    常監工,本名:常厲,本家就是淮南大族常氏,但常厲早已出了五服,其自幼在常家長大。靠著和常家沾親帶故的關係,當上了監工。劉康等人的工錢就是由他來負責下發。但最近幾月,常厲以各種理由拖欠工錢。若有人詢問,常厲則讓看管兵士將其攆出。


    第二日,天空下起了滂沱大雨。但兵士還是強迫眾人,在雨中繼續勞作。有人因淋雨導致身體不舒服,看管兵士也不詢問原因,抽鞭子就打。眾人皆憤怒不已。


    到了晚上,雨依然沒有停,天空中一道道閃電刺破了密布的黑雲,也劃破了整個夜空。一道道弧光把整個天空照亮了。


    大堤上,仍有數萬河工,在雨夜中修著大堤。雨水早就打濕了他們的衣衫,雖然滿身泥濘,甚至都不知道這麽辛勞是為了什麽,但眾人別無選擇。


    劉康也很累,但他昨天答應眾人會幫忙詢問常監工何時下發工錢,他一直記得此事。正巧,常監工打著油傘從這邊經過。


    常厲本來是在屋內抱著小妾,飲著小酒,這麽大的雨,他也不願出來。但淮安城裏擔心大雨導致大堤崩潰,催促常厲巡視大堤。


    常厲正一臉的不悅,發現前麵有一個人擋住了他的路,正要嗬斥,對方行禮道:“小民劉康,見過大人。冒昧打擾,望大人見諒。幾個鄉親委托小民詢問...........。”


    “滾!那來的賤民。”常厲甚至不等劉康把話說完,粗暴的打斷劉康說話。


    劉康無奈,隻能繼續說道:“眾人詢問大人何時下發工錢?”


    劉康還沒說完,周圍一兵士拿起鞭子狠狠抽在劉康的後背。常厲沒迴劉康的話,隻是一聲冷笑,催促兵士狠狠抽打劉康。


    劉康忍著巨痛,艱難說道:“眾人皆家中有老小,再不購買糧食,將難以為繼。望大人告知何時下發工錢。”


    常厲輕蔑笑道:“工錢,你們這輩子都拿不到。賤民竟然妄想拿到工錢,真是笑話。”說完,轉身就要離去。


    劉康猛的瞪大眼睛,瞳孔放大,死死看著將要離去的常厲。劉康突然轉身,抽出兵士攜帶的刀劍,迅速將刀插入兵士的胸膛。天空一聲驚雷,掩蓋了兵士的慘叫。劉康將刀拔出,走到常厲的身後,用盡全力砍掉常厲的腦袋。


    大堤上兵士很少,且很多人偷懶在屋內歇息,故一時無人阻止劉康。周圍不少河工,怔怔的看著這一切,不知所措。


    劉康拿著常厲的腦袋跑到高處,眾人圍過來,目光皆聚集到劉康身上。


    劉康深吸一口氣,大聲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當今世道,我等性命甚至不如豬羊。隻是想要幾文錢,讓家人吃頓飽飯,卻難如登天。我等在大堤上日夜勞作,卻要被像畜生一樣對待,隻因我等身份低賤。然,就因身份低賤,就應該等著餓死嗎?憑什麽!諸位告訴我憑什麽!看看我手裏的腦袋,就是這種貨色,我等為何要被這種人渣百般欺侮。爾等若和我一樣憤怒,那就和我一道反了吧。我叫劉康,若誰不願意等著餓死,就和我劉康一道殺進淮安城,拿迴屬於我們自己的錢糧。”


    “說的好,反了吧!再不反,就隻能等死了。”劉康的弟弟劉熙.劉明帶頭高聲應和。王貴,高和等人咬咬牙,也大喊反了吧。


    這時,終於有幾名兵士發現了異樣,拿起鞭子抽打眾人,一個河工不願再挨打,拿起手中的扁擔狠狠砸向打人的兵士。其他一些河工也不願再忍耐,紛紛拿起手中扁擔打向兵士。大堤上兵士人數終是太少,很快都被活活打死;周圍一片歡唿。


    河工的怒火在這個雨夜徹底爆發。一個三萬多人由河工組成的隊伍,浩浩蕩蕩,猶如一條巨龍向淮安城殺去。


    建興四年,亂世中終有豪傑不甘寂寞,淮南劉康正式在淮河大堤上起兵,加入了造反的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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