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沿著這條公路一直向東以最快的速度前進著,大約在剛逃離的那個小鎮以東10公裏的地方,我們發現一輛吉斯卡車輪子陷進公路邊的泥地裏出不來了,這是後勤運輸連的一輛運輸卡車,司機從遠處看見我們從遠處火急火燎的開向這裏,還以為是德國佬衝他來的。我們剛到旁邊他就猛地跳出來,差點就扣動了扳機。


    “嘿!夥計們!你們這麽著急是去哪裏?現在不是應該去支援比亞韋斯托克嗎?”


    “什麽?我們都快被包圍了,還支援?我們才是等著支援的那夥人!!”


    “我的天!發生了什麽?德國佬已經突破了邊境嗎?!。。。”


    司機一臉錯愕的看著我們,好像我們是從新世紀過來的一樣。好家夥!原來這個司機昨天運送傷兵的時候被德國佬飛機咬住了,慌不擇路開進了路邊的野地裏,一下把自己給撞暈了,昨天晚上的時候才蘇醒過來,忙活了一晚上沒能把卡車開出來,於是他打算在這裏等著車隊過來求助。


    就這樣陰差陽錯的等到了我們,但現在這條路上沒有任何蘇聯的車或者人是從東往西,唯有從西往東的,而這個方向隻有兩種人--德國人與俄國人,能碰上我們也真是我們雙方的運氣,跟在坦克後僅靠著雙腳在一晚上一上午跋涉近80公裏的步兵已經累的快把舌頭都拖到地上了,看到有一輛卡車,如同看見救星一般,都紛紛迫不及待的把槍扔進車廂想登上卡車。


    我們把掛在坦克車身上的牽引鋼纜掛到卡車車頭,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把這個深陷泥沼裏的卡車拖了出來。在卡車後推著助力的步兵們發出一陣愉快的歡唿,緊接著紛紛的爬上了車廂,整個車廂被塞的滿滿當當的,有些人甚至掛在了車廂擋板兩側,身體姿態如同體操運動員一般。


    就這樣,我們突圍的隊伍又增加了一個新成員,一輛滿載步兵的吉斯卡車,現在幾乎所有的步兵都坐上了載具,我們的速度也提升了起來,如果路上不再遭遇德國佬的話我們能在明天下午到丹切爾茨,但就眼下混亂的局勢下,誰能保證不會有德國佬的子彈從某個地方射向自己?


    很快,路邊的景物開始變得熟悉起來,我能百分之百的確定這條就是我們從斯洛尼姆趕來時的公路,而現在我們又沿著這條公路迴來了。


    當經過一個“地標”—一個德國佬扔下的未爆重磅航空炸彈,那玩意斜插在路邊的田野裏的,就像一個鐵青色的大蘿卜。單就它的體型來說,至少得有1噸多重,我們在從瓦夫卡維斯克集體農莊前往比亞韋斯托克的時候早已見過這個家夥。當它出現在我們的視野裏時,說明我們距離瓦夫卡維斯克集體農莊已經不遠。。。。


    “歡迎來到瓦夫卡維斯克農莊,為偉大的祖國貢獻糧食與必需品”我們麵前標誌著農莊的鐵皮牌子上被子彈和彈片打的麵目全非。


    整個農莊如同剛被經曆過地震一般,所有的農舍沒有一間是完整的,穀倉的四周牆壁布滿了拳頭大的彈孔,看起來似乎是大口徑的自動炮所造成的。地上的泥水裏散落著許多大大小小的彈殼,以及一組反坦克炮上殘破的炮架。


    很顯然這裏發生了一場惡戰,毫無疑問,塔拉索維奇中尉是這場戰鬥的指揮官,但他目前的狀況不明了。斯切潘沒等車體停穩便跳下車去,跑進農莊。


    我們也跟著進入了農莊,在牲口棚我們看見了留給塔拉索維奇中尉所率領的地方武裝的t-34坦克,車體從外觀來看並沒有什麽大損傷,我想裏麵的主炮觀瞄鏡一定還能用,於是打算鑽進戰鬥室內部把主炮觀瞄鏡拆下來,但安東攔住了我。


    “嘿!德國佬絕對在這裏布置上詭雷了!別亂動!慢慢的下來。”


    我的手剛握住炮塔頂艙蓋的把手,差點就把它打開,真是驚險!我可不想在這種玩意上送命!


    周圍出奇的安靜,我們來到了穿過農莊的主幹路上,這裏停著一輛德國坦克的殘骸,車體上著著大火,很明顯,這是被中尉他們用燃燒瓶幹的。炮塔側麵用來讓車組逃生的門被打開,不過沒見到車組的屍體。


    我們環顧了一下四周,似乎這裏並沒有什麽有用的東西可以供我們使用了,於是便想叫上斯切潘離開,我們沿著主幹路尋找著斯切潘,終於在農莊的一個用來穀物脫殼的小廣場上找到了他。在這裏,我們真切的見識到了戰爭最真實的麵目---死亡。


    廣場上,整齊的擺放著十幾具沾滿紅褐色泥水的屍體,他們全都是地方武裝隊的士兵,而斯切潘正站在一具屍體前,那具屍體正是斯切潘的父親塔拉索維奇中尉,他身旁還躺著一具小孩的屍體,正是斯切潘的弟弟雅科夫。那小孩才十歲左右,幾十個小時前他還活蹦亂跳的,現在卻躺在著腐臭肮髒的泥水裏,頭上的傷口讓人慘不忍睹。究竟是什麽樣的混蛋會做出這種事?我簡直不敢相信這種隻會發生在故事裏的情節會真真切切的出現在我眼前。


    可憐的斯切潘,成了我們這群倒黴蛋中第一個在戰爭中失去自己親人的人,第一個感受戰爭帶來的傷痛的人,他雙眼無神的看著麵前沾滿泥水的屍體,似乎他也成了這些屍體中的一員。


    我走過去想說些什麽,但餘光瞥到了那些屍體上時,嗓子卻像被什麽堵住了一樣,盡管我大腦裏想出了無數的安慰人的屁話諸如“我很抱歉,這種事真不該發生在他們身上”,“這些人為國家犧牲,都是英雄”。。。。。。在看見這一幕後都被堵在了嗓子眼裏。


    我站在他身邊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場麵變得凝重和尷尬起來。我想要做點什麽,於是便尋找著鐵鍬之類的東西打算把這些犧牲了的民兵掩埋了。慢慢的,隊伍裏的其他人也來到了小廣場上,他們也被這一幕驚到了。


    我在擺放整齊的屍體旁發現了一個木牌,上麵歪歪扭扭的用俄語寫的幾句話讓我感覺倍感厭惡。


    “這些是你們的人,他們在這場戰鬥中頑強戰鬥,我們來不及掩埋他們,如果你們看見了,就把他們埋了把,這裏沒有任何詭雷,請放心”


    這些話,如同一個強盜搶了一個人的錢財,還理直氣壯的對那人說,“我沒錢了隻能用你的錢。”一樣令人感到惡心,媽的!如果我看到寫這個東西的畜生,我非得用履帶把它碾碎!


    我把這個木牌扔向遠處。


    “去他的!哪怕就是這裏有詭雷我也照樣趟!”


    我滿腔怒火的和一個步兵把屍體抬向附近的一個巨大的彈坑裏。


    。。。。。。。。。。


    時間轉眼到了中午,我們一個個又累又渴,再加上長時間的不休息和饑餓使我們變得人不人鬼不鬼,一個家夥不知道從哪搜來一袋子馬鈴薯,轉眼間就被在場的所有士兵分吃的一幹二淨。


    我特意剩了一半馬鈴薯,準備給獨自坐在坦克裏的斯切潘送去,他肯定也和我們一樣,餓的頭昏眼花。


    我鑽進車體,舉著啃的剩了一半的馬鈴薯伸向他麵前,它並沒有理會,隻是呆呆的坐著。我想試圖開導他,但我自己的腦子也是一團混亂,我隻得把馬鈴薯放到他旁邊。然後坐在戰鬥室裏,和他一起發著呆,我也想起了我的父母,還有娜塔莉亞,他們都還好嗎?現在在什麽地方?想到這我不由得鼻子也酸了起來。


    就在我的心理防線就要垮掉的時候,炮塔艙蓋突然被打開了,奧列格和安東罵罵咧咧的進來。


    “他媽的!那傻逼吃完了還想搶其他人的,看我不給他全拿過來。”


    奧列格懷裏揣著幾個馬鈴薯對安東說。


    “你也別太過分,人家不是食量大嗎!”


    “你可拉倒吧!我之前還看見你偷偷摸摸的用碎樹葉調包人家謝爾蓋存了半年的煙葉,你別怪我給你全說出來,怕不給你麵子。”


    “。。他媽的!你算個什麽東西,還敢教訓起我來!給我迴到崗位上去!”


    炮塔上傳來一陣巴掌打在後腦勺上的聲音。


    奧列格從艙口鑽了下來,滿臉憨笑的把懷裏的幾個馬鈴薯都堆到斯切潘身旁,安東也卷了幾隻煙分給我們幾個。戰鬥室裏升騰起一團淡青色的煙霧,所有人都沒有說話,但,我們都心照不宣。因為生活還在繼續,戰鬥還沒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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