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生死!


    夜晚,皇宮閣房裏,兩個身穿二品錦雞緋袍的老頭坐在其中,這兩位都是朝廷六部的大佬,分別是吏部尚書詹徽,禮部尚書任亨泰,至於其他的幾個尚書,此時恐怕還在趕來的路上。


    在洪武朝而言,做到六部尚書這個地步,就已經爬到了文官的頂層,但實際上很少有需要他們六部尚書齊聚去處理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各自管著各自的一攤,各自向朱元璋負責。


    隻是今天的事情實在是太過重要,以至於哪怕已經半夜時候了,他們這些個大佬也得入宮來聽值。


    燭光照耀之下,詹徽和任亨泰的神色都有些焦慮,他們不知道今日事情會如何收場。


    從開年之後就一直病痛纏綿的太子朱標,在今天入夜後陡然病情惡化,恐有性命之憂,這一下就讓整個皇宮和朝廷都慌了。


    儲君向來號稱國本,其重要性不言而喻,特別還是朱標這樣眾望所歸地位穩固的太子,若是就這麽沒了,對朝廷也是一種莫大的損失。


    治理國家最重要的就是穩定,在朱元璋已經步入老年的時候重新挑選帝國的繼承人,這實在不是一個什麽好事情。


    “我自相信太子殿下福澤深厚,定然能夠轉危為安,但是朝廷做事也要做好兩手準備,若真有什麽不詳,到時候也不至於亂了陣腳。”


    禮部尚書任亨泰目光灼灼的看著吏部尚書詹徽,主動挑起了話題,想聽聽對方的想法。


    雖說六部尚書都是平級,但地位之間也有差別,在沒有宰相的情況下,實際上主掌朝廷人事的吏部尚書實際上就是默認的文官之首。


    在如今太子的生死關頭,一個很現實的問題擺在了所有人的麵前,一旦朱標沒了,朝廷該如何麵對接下來的局麵?


    任亨泰的這個意思很明顯,就是讓詹徽說說新的儲君選誰更加合適,雖然這個事情不是他們能決定的,但是他們也需要做相應的準備,輔佐朱元璋完成確立新儲君的一切事情。


    詹徽卻皺了皺眉:“任尚書,現在說這些還是言之過早,你也說了太子福澤深厚一定能轉危為安,眼下宮裏邊不正在想盡辦法開始治療嗎,咱們還是先等消息吧。”


    任亨泰嗬嗬笑著,但是心裏卻暗罵,福澤深厚這種場麵話你還當真了咋的。


    都這種關頭了,太子有幾分活下來的希望,大家心裏都有數的,與其裝模作樣還不如早做打算,這種私下場合有必要這麽謹慎嗎?


    早點商討一下下家人選,大家也有時間去適應新的局勢,不然的話連往哪邊靠攏都不知道。


    “詹尚書覺得那許良的法子真能救得了太子?這種沒有往例的法子,我甚至覺得不如鬼神之術靠譜,陛下把太子的安危交由給這麽個毛頭小子,實在是不該啊!”


    前麵的話題詹徽不接茬,任亨泰隻能說迴到太子頭上去。


    他們畢竟是朝廷的大佬,對朱標的情況知道的很清楚,今日病危之後,皇帝就急召太醫,周王殿下,還有那個叫許良的小子入宮診病。


    到了這最後的關頭,皇帝終於是下定決心開始采用許良的法子,用那什麽青黴素開始治療!


    所有人都在等待最終的結果,大費周章的把皇宮折騰了半個月,是不是真的能帶來好的消息。


    “那許良之前的論文陛下不都給我們看過來嗎,他這法子確實是言之有物的,說不定真有奇效。”一說起這個,詹徽就想起來那兩篇論文。


    當初他也是不讚成讓許良去治理太子的,這在他看來完全就是拿太子的命開玩笑,宮裏邊太醫是不夠用嗎,用得著去用一個野路子?


    但是在看了論文之後,他才知道朱元璋相信這個是有原因的,那許良還真有一套自己的治病理論,行不行的先不說,至少不完全是瞎胡鬧了。


    詹徽看向任亨泰:“而且最近一個多月,那許良搞得什麽人體藥物實驗一直都是好消息不斷,那些個病人用了他那什麽青黴素,一個個都活蹦亂跳的,大半的病都好了許多,看起來確實是挺靠譜的。”


    任亨泰卻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他從一開始就不看好許良這個野路子。


    發黴的東西能治病,這種事情鬼才信啊!


    “人體藥物實驗頂多能說明他那玩意兒沒有毒,但未必能證明就能治病,那些病人都是患得小病,許良給他們那樣伺候著,自己熬著也能好了,這功勞能歸功於那什麽青黴素上嗎?”


    “這......”


    聽到任亨泰的說法,詹徽一時間有些語塞,聽起來還真的有那麽幾分道理。


    其實這法子能不能行,詹徽也是沒底的,不管那什麽人體實驗再成功,但終究隻是別人,真正用在朱標身上鬼知道是個什麽情況。


    雖然他明麵上沒有迴應任亨泰的問題,但是內心裏實則已經開始盤算起新的儲君人選來了。


    “而且詹尚書有所不知,自從這許良來了京城,我便特意打聽了一下他的來路,正好我有個學生趙煒是西安府知府,對許良此子比較熟悉,便給我寫了信說明了一下情況,在下這才清楚了許良底細。”


    “嗯?他就算會些野路子醫術那也隻是一個普通小民罷了,能有什麽底細的?”


    “那可未必,詹尚書還是小看了他,這小子可不簡單,不光是會點野路子醫術,甚至摒棄儒教另立學術之門派,弄起什麽科學來,還煞有其事的與北地大儒章宰開展了異常論戰,搞得關中沸沸揚揚的!”


    “有這種事?”


    詹徽一下子驚住了,他真沒想到許良這麽個毛頭小子,還有這種來曆!


    開學術之新門派,而且是摒棄儒學之學派,這種事情也敢做的,不怕被天下儒生群起而攻之嗎?


    這種行為往大了說,就是造孔夫子的反,試圖顛覆大明的思想陣地!


    不過細想一下,詹徽就笑著搖了搖頭:“他這麽個毛頭小子能搞出什麽學術來,胡鬧而已,倒是那章宰好歹是一方大儒,居然陪著他亂來,實在不成體統。”


    任亨泰一聽,就知道詹徽還是沒太看得起許良,不過倒也是,任誰一想到許良現在這年齡,大約都不覺得他能鬧出什麽正經學術來。


    就這樣的年齡,這點人生閱曆,就別說顛覆儒學了,能把儒學研究明白都算是天才了。


    任亨泰隻能無奈解釋一下:“我那學生還給我寄了些東西來,是那許良創辦的什麽報紙,上麵就有關於那什麽論戰的報道,而且還有許良發表的一些文章,從這些就能窺見一些他那科學的門道,實際上是很不簡單的,迴頭我把這些都給詹尚書看看吧。”


    詹徽皺起眉來:“任大人是否有些杞人憂天了,就算這許良真有幾分學識,要說他能顛覆儒學,那實在是天大的笑話了,本官日常政務繁忙,可沒閑時間去看他那什麽報紙。”


    任亨泰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小聲與他說了句話:“據我所知,這小子不僅有學術革新之意,甚至還有變法之提倡,說是要推行什麽工業化的玩意兒。”


    詹徽登時愣住了:“他一個小民,變什麽法,這是他能提的事兒嗎?”


    任亨泰憂心忡忡道:“如果僅僅隻這樣也就算了,可是據我所知,太子殿下在西安時曾經公然鼓勵士儒開放思想,似有為許良站台之意,這就不免令人多想了。”


    “什麽!”詹徽一下子坐不住了:“你的意思是太子殿下有變法之意願?”


    任亨泰連忙把他拉下來,小心道:“詹尚書別這麽激動,太子隻是提了這麽一嘴,未必真就打算變法,而且太子現在這個情況......我真正想說的,是此子不是個安生的主,咱們還得多關注一番才好。”


    詹徽沉默了一陣兒:“迴頭把伱那學生寄來的東西拿來看看,至於許良此子,還是先看看他能否幫太子渡此危關吧!”


    隨後,另外幾名尚書也跟著到齊了,他們齊聚值夜,其實也幫不了什麽忙,隻是在等待消息罷了,一旦朱標真的沒了,他們第一時間就能知道消息,準備處理後事。


    雖說大半夜的折騰,但是這樣的大事兒他們本身也沒法睡得著,但也好在整整一夜過去,他們並沒有等到什麽特別的消息。


    這種關頭,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一直到了天明,終於有太監向他們傳達朱元璋的口諭:“諸位尚書值夜辛苦,今太子診治之後,已然脫險轉安,今已安睡,諸位亦可可自歸家歇息了。”


    幾個尚書們齊齊鬆了口氣,隨後都是麵露喜色,朱標尚安這就是最好的消息!


    而此時的東宮寢宮內,忙活一晚上的眾人漸漸鬆懈下來,他們的神情又是憔悴又是安慰,看到床上安睡的朱標,所有人心裏都安穩了下去。


    朱元璋更是無比的放鬆和愉悅,這種神態自從新年開始就從來沒有在他的臉上出現過了。


    就連長久以來苦大仇身的太醫們,現在說話間也是歡聲笑語:“恭喜陛下,賀喜陛下,殿下現在終於是能睡個好覺了,或許這就是開始好轉的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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