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契約


    許良知道生在皇家雖然一生榮華富貴,但親人之間的感情卻也都會被權力所扭曲,無論父子還是兄弟,很難有真正純粹的親情,朱元璋和朱標其實是曆史上少見的父子和睦的皇帝與太子。


    這些事情他知道是一迴事兒,但是親眼見到又是另外一迴事兒了,此刻朱樉這種冰冷和冷酷,給他的感受比這寒冬時分還要冰冷。


    他忍不住抬頭看向了朱樉,他看到的是冷漠的眼神。


    原來人真的可以被權力異化成這個模樣,連一奶同胞都可以盼著去死。


    第一次親身感受到這種權力冷酷讓許良震驚,但更讓他震驚的是朱樉這家夥的幻想。


    這個變態難道真覺得沒了朱標,他就能當太子做儲君了,他哪兒來的自信?


    朱元璋雖然縱容親人,但也不是老眼昏花,就算朱標最後死了,怎麽輪也不可能輪到朱樉這樣的殘忍暴虐,荒淫無道的藩王去入主東宮。


    “怎麽,你沒聽明白嗎?”朱樉語氣裏的威脅之意溢於言表。


    許良吃驚於朱樉的大膽,他這些話幾乎已經是明示了,可他居然就這樣直白的說出來,難道就不怕自己告訴朱元璋嗎?


    可是轉念一想,許良就明白了,對朱元璋而言自己隻是外人,自己告發他的兒子,這是十分可笑的事情,所謂疏不間親便是如此了。


    也正是因為這樣,朱樉才敢這樣肆無忌憚的威脅自己治死太子,就算自己最後宣揚出去,也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


    這能答應嗎,斷然不行,朱標可關係到了自己的科普和工業化大業,自己主動來淌這灘水,就是要博一條好走的路,眼下正局麵大好的時候,怎麽可能就這樣放棄。


    而且朱樉的鬼話他一個字都不信,真要給朱標弄死了,恐怕這個家夥立馬就要翻臉不認人了。


    “殿下說的是,正因此類方法以前從未有人用過,所以小民更是如履薄冰不敢鬆懈,在真正為太子殿下治療之前,也一定會通過各種驗證手段確保安全有效,盡最大努力讓太子轉危為安!”


    許良深吸一口氣,最後做出了自己的迴應。


    他知道這樣的迴應,一定是會得罪朱樉的,但是自己沒得選。


    果然,朱樉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難看起來,他死死盯著許良,雖然什麽都不說,但是那種冷厲陰翳的眼神足以說明他的態度了。


    不過看到許良隻是低頭不語,朱樉沉默一會兒後,卻嗬嗬笑了起來。


    “西安府出了你這個青年才俊,孤是很欣慰的,隻可惜孤隻是一隅之藩王,沒有能力給你什麽大的扶助,不然的話,便是讓伱做了百官之首,天下宰執又有何不可?”


    ......


    許良當時就無語了,這家夥是真的能許願畫餅啊。


    想要用宰相的位置換自己的效忠,講道理這樣的條件真的很有誘惑力,如果不是早就知道朱樉是個什麽德性,說不定自己還真的會心動一下。


    再說了,許良很清楚朱樉和皇位是沒有丁點關係的,他向自己許諾宰相隻是顯得可笑而已。


    雖然得罪朱樉並非許良的本意,但朱樉硬湊上來,他也沒辦法,隻能一條道走到黑。


    “小民微末之才,何德何能擔得起殿下如此高看,實在是慚愧!”許良拱手,無奈的給出自己的迴答。


    朱樉盯著許良看了一陣,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來,好一會兒才道:“你很不錯,孤記住你了。”


    許良頭皮發麻,就這麽低頭拱著手不說話,直到朱樉轉身離開,他才無奈的歎了口氣。


    與地位尊貴的人相處就難在這裏,即使你並沒有損害到對方的利益,哪怕隻是不能順從對方的要求,就已經是得罪對方了,偏偏自己還沒有任何脾氣,誰讓對方是藩王,而自己隻是一介小民呢。


    得罪了朱樉這肯定不是一件好事,但躲都躲不掉,他是真的無奈了,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招致這家夥的報複。


    被一個如此殘暴兇狠的藩王記恨上了,這讓許良一下子有種強烈的不安。


    “唉,這灘水是真的難淌,阿標啊,如果把你救活了,你可千萬要對得起我才行呀!”


    許良歎著氣的嘀咕了一句話,就走進了朱標的寢宮之中,他隻能暫且不去想這個事情,眼下還是給朱標治病最為重要。


    進入寢宮後,朱橚正盡職盡責的給昏睡的朱標看診。


    許良進來後,他頭也不迴道:“如何,秦王都跟你說了些什麽?”


    “秦王殿下隻是詢問了下太子的病情,還問了問我的診治方法,除此之外就沒有說什麽了。”明明被朱樉威脅過了,但是他還要主動替朱樉遮掩一下,這讓許良感覺很不爽。


    畢竟自己姓許,他們都姓朱,自己沒有立場也沒有證據去告發朱樉什麽事情。


    朱橚迴頭看了一眼許良的臉色,並沒有看出來什麽,便點了點頭:“如此就好,太子若知道秦王如此關切他的安危,想來也會覺得欣慰。”


    許良:......


    他不好評價這個事情,隻好裝作沉默了。


    好在朱橚似乎也沒興趣多說這個話題,在記錄好朱標的情況之後,他又笑著說迴了朱標的治療上。


    “成劑藥與開方配藥確實不同,這種嚴格依據標準和參數做出來的藥物,以後一旦普及開來,麵向的就是無數的病人,其安全性和有效性必須要有切實的驗證,明天我們就要進行青黴素的藥物實驗,孤倒要好好跟你學學到底該怎麽做。”


    “周王殿下說笑了,此事是在下與殿下還有諸位太醫一同摸索,哪裏說得上什麽學習不學習,隻能說是共同進步罷了。”


    “你小子就是太謙遜了,這種事情誰最有發言權本王還能不知道嗎,雖說咱們的這些個醫術你確實不懂,但是這細菌病理,標準化理念還是你最在行。”


    朱橚為人隨和,雖然身份高貴,但平時卻也沒少為窮苦人進行義診,不管他是真心同情百姓還是純粹的愛好使然,能做出這樣的事情,至少說他沒什麽藩王架子倒是真的。


    就像與許良相處一段時間之後,他似乎更多的把許良當做一個交好的同行朋友了,說話也愈發隨意起來。


    許良對此也隻能抱以微笑:“殿下既然也明白製藥標準的重要性,那麽許良正好有關於人體藥物實驗之原則與殿下商談。”


    朱橚眉毛一挑,在關於醫學發展的事情上,他從來都是有興趣的:“說來聽聽。”


    許良聞言,拿出來一紙文章:“這是我擬出來的人體藥物試驗之契約,打算在今夜和病人們簽訂,此份契約可以作為往後製藥行業人體實驗之原則範例。”


    朱橚接過之後精神一振,拿起這份契約範例便看起來,許良靜靜等待著,寢宮陷入安靜當中。


    而隨著時間過去,朱橚也不住的點起頭來,好一會兒之後他全都看完,這才看向了許良,眼神有些佩服。


    “啟華這份契約,以太醫院為主體,以病人為客體,雙方之權責義務均有說明,其內容之詳細,其製定之合理,孤都是挑不出來一點毛病的。”朱橚嘴裏嘖嘖稱奇。


    許良這份契約之詳細乃朱橚生平僅見,那簡短但不失明確的一個個條例,對太醫院和病人雙方的權責涵蓋了朱橚所能想到的每一個細節。


    但看完契約之後,他臉上也浮現出猶豫之色:“治病救人這事兒,真的用的上契約這種東西嗎,就以現在來說,簽訂這個東西,實際上是對我們自己形成了束縛,既然需要以病人來進行藥物實驗,給他們補償這是天經地義,即便沒有契約我們一樣也會做,何必多此一舉?”


    “殿下,眼下我們能做自己該做的事情,給該給的補償,那您覺得以後整個行業都有這樣的自覺嗎?”


    許良歎了口氣,他深知人在利益麵前,一切道德水平都經不起考驗:“隻有明確及合理的標準,才能推動行業良性發展,如果沒有這樣的契約,以後麵對強勢的製藥方,病人的權利很難得到保障,誰知道他們會不會被自願的參與藥物實驗,誰知道製藥方會不會給予補償?”


    朱橚一下子語塞起來,他還真不好說這個,養尊處優的王爺實際上很難想象到底層百姓生活狀況,不知道在各種事情上百姓究竟處於多麽弱勢的地位。


    許良又是搖了搖頭:“其實這種契約隻是目前最低層次的保障,真正要形成規範的標準,那需要官府未來出台相應的律令條文才行。”


    朱橚也就點點頭了,在他看來這種契約簽與不簽是兩可之事,他更關注的是具體的醫學發展,而不是行業規則這些細枝末節:“話是這麽說,可咱們需要的病人可不少,按照這個契約的內容,那要支出的補償金可不是小數目,太醫院哪兒來的這麽多錢?”


    許良嗬嗬一笑:“陛下之前就有明言,隻要是為了醫治太子,即便是把內帑支取光了也在所不惜,內帑不夠還有戶部國庫,錢財肯定是不用咱們擔心的。”


    朱橚眼睛一瞪,好家夥,原來當初你特意向陛下要錢是幹這個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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