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一。


    按照從古至今延續千年的傳統,這一天吃朔望齋,也是百姓們進廟燒香的日子。


    北國的春天,總是來得比江南稍晚一些。


    及到四月,冰雪才算徹底消融。


    而山裏的氣溫,因海拔更高的緣故,春天還要更晚,自然冰雪也多融了一段時間。


    如此到了五月,山頂的白皚總算沒了蹤影,泉鳴溪澗,鳥悅鬆林,山中春光一片大好。


    眼看通往山上的主路終於順暢,因冰雪封閉了好幾個月的法隆寺,立刻闔寺上下一起出動,轟轟烈烈大開山門。


    北疆的日子不好過,在北疆當和尚的日子,更不好過。


    除卻大雪封寺的時間,一年能賺香火錢的日子,總共也就半年多一點。


    時間緊,任務重,全寺上下兩百餘人嗷嗷待哺,不抓緊時間衝業績怎麽能行?


    主持不思禪師一早就在大雄寶殿召開會議,傳達了達摩院的會議精神。


    不惜一切代價,收割……呸呸,服務好進山燒香的一眾善信。


    發揚普度眾生的慈悲情懷,將每一名香客都當作佛陀,潛心侍奉,恭敬謙卑。


    尤其在推銷佛經、佛牌、檀珠、佛像等物方麵,更要悉心總結往年失敗的經驗和教訓。


    要放下麵子,舍去色相,破除嗔念,拿出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大無畏氣概。


    隻要有氣概,香客成乞丐。


    絕不允許有人隨意造次,影響了法隆寺的財……不,是立寺一百多年的聲譽。


    一句話。


    今年法隆寺上下,是連續喝粥,還是每人每日三個齋菜,就全看這一鋪了。


    至於會不會有香客上山,這個寺裏倒是沒人擔心。


    這裏有一個問題,為何古代每到王朝更迭的亂世,總會莫名其妙冒出一堆宗教?


    譬如,太平教,明教,白蓮教,天理教等等。


    這就說明,越是混亂地方的百姓,越是渴望信仰和精神寄托,也越是對宗教趨之若鶩。


    剛好,順城所處的位置就毗鄰常年戰亂之地。


    一年到頭,時不時就會竄進來一群來自北方的郎,將這裏攪得雞飛狗跳不得安生。


    擁有這樣得天獨厚的‘優越條件’,法隆寺中的香火想不旺盛都難。


    要不然,就這鳥不拉屎的苦寒之地,再加上一群不正經的和尚,這座寺廟憑什麽能屹立一百多年?


    正所謂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可見法隆寺建寺的初代方丈,是一個擁有大智慧的人。


    當然,坊間也有零星傳聞,據說這位方丈是半路出家,念不好經,和同行搶不過飯碗。


    最後走投無路,被迫跑到鳴泉山上結廬為舍,忽悠一群不懂佛的邊民,才有了如今名聲遠揚的法隆寺。


    不過,傳說太半都是穿鑿附會,和法隆寺的建寺碑文也不相符,能不能作為證據,那就隻能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反正幾十年前,有段時間,這種說法在順城甚喧塵上。


    不過,自從法隆寺一群和尚下山,跑到始作俑者家中進行了一番‘親切友好的交流’,這個傳言就此戛然而止。


    也是無心插柳,因為這件事,本地官府看到了該寺武力的強大,想引為助力,於是生起了結交的心思。


    有了官府的背書,法隆寺從此開始蒸蒸日上,及到如今,終於攢下了一份不錯的家業。


    不過,這份家業對於寺廟高層來說,顯然還不夠厚實,要不然,也不會一開山門,就邀請楚嬴去燒頭一炷香。


    可想而知,這個地處邊疆寂寂無名的寺廟,在迎來一百多年來最尊貴的客人後。


    一旦宣揚出去,聲勢必將更上一層樓。


    用楚嬴的話來說,這群賊禿,是真特麽的很會賺啊!


    奈何,他不去還不行。


    這其中,除了償還法隆寺支持他幹掉吳狼的恩情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


    這麽說吧,哪怕沒有法隆寺戒律堂首座的邀請,單憑後麵這個原因,此番他也必須要進山一趟。


    考慮到今天進山的香客會很多,為了造成不必要的驚擾,楚嬴決定此行一切從簡。


    輕車熟路地扮成一名普通富家子弟,楚嬴帶上秋蘭、米雅、晁遜和兩名裝扮成家丁的親衛,一起離開小院。


    剛走出大門,就看到眼前停著一架熟悉的驢車。


    郝富貴一副管家模樣,正執著驢耳朵,胖臉貼在上麵嘀咕著什麽。


    那驢仰著腦袋,一雙躁動的黑眼珠左顧右盼,腳下還不安分地踏著蹄子,也不知道有沒有聽他說話。


    “你在幹什麽?”


    楚嬴走下台階,疑惑地問道。


    “殿下。”郝富貴連忙轉身,一臉諂媚地笑,“沒什麽,這悶驢也不知為啥,最近總有點太歡實,奴婢囑咐它,一會拉車時安分點。”


    他話剛說完,那驢忽然唏律律嘶鳴一聲,搖頭甩尾,看起來精力十分旺盛。


    秋蘭在一旁看了會,皺皺眉:“這驢看著怎麽有點暴躁,殿下,安全起見,要不我們換匹馬吧?”


    “暴躁一點才有力氣,咱們今天走的可是山路,秋蘭姑娘不妨多擔待點。”


    郝富貴一邊笑著,一邊用力在驢背上捋了幾把,似乎是希望它安靜一點。


    楚嬴也笑道:“確實沒必要換,別擔心,這頭驢之所以會這樣,隻是因為春天來了。”


    “春天來了?”


    郝富貴一臉錯愕地望著他。


    春天來了,又到了萬物交配的季節,連驢都開始發情了,我的貂蟬又在哪裏?


    楚嬴幽幽一歎,心中默念我的貂蟬在腰上,啟唇道:“不錯,它可能需要一個伴侶。”


    郝富貴一時反應不過來,難以置信地道:“它……它隻是一頭驢,殿下又是怎麽……知道它內心的想法的?”


    牲畜發情這種事,正常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好不好?


    楚嬴瞄了眼郝富貴的襠部,不想打擊他,沒有解釋:“反正本宮就是知道,別問這麽多,你是不可能會懂這些的?”


    “為什麽會不懂?”郝富貴下意識問道。


    “因為你已痛失良機。”


    “……”郝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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